又过半晌，在白掌柜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李英杰才迤迤然过了来。
李英杰笑着冲白掌柜拱手，“晚上吃多了酒水，您见谅则个。”
白掌柜强忍着不耐烦，询问说：“李公子可考虑好了？”
李英杰笑得越发殷勤，搓着手拐了白掌柜一下，道：“考虑好了！即便是我，十赌九赢的，也有输钱的时候。十两银子也不是小钱，哪儿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舒服呢？只是……”
“只是我听说城内大额银票，都会有各家商户的印记。银票自个儿又不会说话。掌柜不会这头给了我，那头就去报失吧？”
白掌柜颇嫌恶地往旁边躲了躲，心道市井小民果然好糊弄，只能看见眼前的蝇头小利，倒是难为他还知道这个！
面上他也不显，只道：“李公子说的不错，咱们丰州城位处两国交界，为了避免别国细作为非作歹，霍知州上任后，就颁布了相关的新令，各家商户的大额银票，都需要打上徽记。”
“但李公子不用担心，我已然在银票上，敲上吉祥酒楼的印信，表明这银票是从我们酒楼正经流通出去的。”
说着，白掌柜就把银票拿了出来。
李英杰点头哈腰准备接过，白掌柜却没把银票直接交给他，而是道：“李公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担心你这头应承了我，转头就不认这桩事。我们还是签订契书。”
“掌柜说的在理，签订了契书，咱们双方都不用担心反口。走，我这就跟掌柜寻笔墨去！”
白掌柜摆手说不用，“前头人多眼杂。我早就拟好了契书，李公子按上手印即可。”
白掌柜再次掏袖子，拿出一张已经写清内容和落好款的契书。
李英杰接过，“掌柜再等我一阵，事关签字画押，我得对光仔细看看。”
白掌柜也由他，反正等李英杰画完押，事情就彻底尘埃落定，不枉费舍下脸面和这样的市井赌徒，浪费这样多的时间。
而契书上的内容，也确实没有弄鬼，对李英杰有百利而无一害，随便他怎么看。
白掌柜怎么也没想到，李英杰拿着契书，迎着廊下的灯笼走过两步，然后就趁他不备，拿着契书拔腿狂奔！
一边往前堂跑，李英杰一边还不忘扯着嗓子喊：“大伙儿快来看！吉祥酒楼玩不起！他家掌柜想私下贿赂我退出抽奖！”
白掌柜目眦欲裂，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拦。
无奈他年纪不轻了，哪里能跟李英杰这样正当壮年的小子比呢？
偏他顾忌脸面，又没带任何人一道过来。
须臾之间，白掌柜就被李英杰甩下了一大截！
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白掌柜冷静了下来，他决定不再跟过去，只招呼伙计去阻拦。
这样拦得下自然最好，要是拦不下，他大可以把事情甩到下头的伙计身上。
就好像先前的陈茂一样，只说是伙计贪功冒进，自作主张。
唯一麻烦的是，百两银子，不是一般的伙计能有权利许诺的。
现下又没有吕掌柜那种背黑锅的蠢人在，也不一定能把自己摘干净。
还是得另外想法子才成。
就当白掌柜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沈遇悄无声息地到了他身后。
白掌柜被惊了一跳，“你是何人？”
“掌柜不必管我是谁。我听李赌神说是掌柜对他行贿。你作为当事人，怎么也不该躲了去才是。”
说着话，沈遇便已经抓住了白掌柜一条胳膊。
白掌柜只觉得像被铁钳钳住了，根本容不得他挣扎半分，只能被沈遇一路拉到了前堂。
此时酒楼前堂内，最大的桌子前还满满当当都是人。
有些是还在等着跟李英杰对赌的。
更多的还是已经败下阵来，但好奇李英杰能赌赢多少人，仍然未走的。
等白掌柜和沈遇过来的时候，众人已经把契书上的内容给看完了。
甚至还有一些本身对赌博和抽金月亮兴致缺缺，只顾自己用饭的客人，放下手头用到一半的饭食，特地过来瞧热闹的。
见到白掌柜，自有人仗义执言。
“白掌柜来的正好，刚李赌神说你私下对他行贿，开了百两银子，买通他退出后头的抽奖，可有此事？”
“兄台你这问题纯属多余！白纸黑字，做不得假！”
“对啊，这事儿若不是他姓白的做的，他着急忙慌地跟着李赌神赶过来作甚？！”
白掌柜有冤难说，又不能说自己没想过来，是被人挟持的！
他心里暗恨沈遇心思歹毒——在众人注意到他过来的同时，就把手撒开了，面上却作忠厚之态，“诸位可真冤枉我了，容我分辨几句。”
“我刚不过察觉到李公子去茅房那样久，担心他醉酒认不得路回来，这才过去瞧他。一瞧之下，我发现李公子正跟人说着什么。李公子刚和我打了个照面，就拔腿狂奔。想来是他误会我和那人是一伙的了。”
说着，白掌柜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李公子放心，我这就为你彻查，一定把那自作主张、私下许你重利的伙计，给你找出来！”
这话一说，有人嗤笑出声：“你们酒楼真有意思，凡出了事，就是伙计自作主张，跟上头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茂那桩事可没过去多久呢！掌柜也别把我们当傻子骗。”
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意见，“吉祥酒楼终归是老字号了，前不久才出了陈茂那桩事，这白掌柜又是才上任，正是要谨言慎行的时候。应当不会这样做吧。”
“是啊。抽奖最讲究个公平公正，若是这白掌柜私下弄鬼，谁还敢参加他们吉祥酒楼推出的活动？他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白掌柜心头一松，庆幸给李英杰的那张契书上，没写自己的名字，落款只写了吉祥酒楼。
现下只要他咬死不认，一众客人虽然会有所猜疑，但还是会更信重，吉祥酒楼经营了数十年的信誉和口碑。
沈遇瞧了李英杰一眼。
李英杰自打白掌柜过来，就一直没开口，现下得到示意，他才抄着胳膊，要笑不笑地道：“掌柜方才说只跟我打了个照面，是我误会了对吧？那我现下可要拿出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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