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素来是出了名的稳重人。
其他小伙计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更觉得沈遇不会不告而别了。
“好端端的,啥事都没有,沈大哥那样做事有交代的人,怎么会不见呢?可能是临时想到什么事要去处理,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啊,大娘别担心,保不齐沈大哥只是先我们一步去铺子里了。”
在小伙计们的劝慰声中,宋玉枝、赵大娘和宋知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可都知道内情,知道昨日可不是“啥事都没有”!
宋玉枝定了定神,开口道:“知远先带人去铺子里,让叶儿和葵儿先开始准备朝食,我晚一会儿便过去。”
等宋知远带着人走了,宋玉枝又看向赵大娘,“他们虽不知内情,却有一点没说错。就是沈大哥素来做事有交代。就算昨日我同他产生误会,生了嫌隙,也不会不告而别,让您操心。”
说着话,宋玉枝就陪着赵大娘往回走。
周氏这日说好要在晚去铺子里一会儿,给街坊四邻提提醒,让他们早做准备囤粮囤药的。
她便还在家里,听到了隔壁的响动,这会儿才出了来。
周氏也不信沈遇会做这样没有交代的事情。
一行三人在赵家院子里一通搜寻,发现沈遇的衣裳行李都没动,家里只少了一副弓箭。
最后,宋玉枝在赵大娘的屋门后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头留了沈遇的口信。
考虑到赵大娘识字不多,他那口信十分简单,就说准备进山一趟,让赵大娘不用操心,另外让赵大娘帮忙给请几日的假。他会尽快从山里出来,去帮忙买粮买药。
看那字条的落点位置,那字条原先应是夹在赵大娘屋门上的。
赵大娘哭笑不得,“他往常出门来不及告知我,就会在门上夹字条。但我晨间起身,确实没瞧见。”
宋玉枝帮着想了想,问说:“那昨夜您回家后,可曾见过沈大哥?”
赵大娘说没有,“昨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也困得不成了,见家里的油灯都暗着,想着他已经睡下了……今天起身,我更是没瞧见他的影子了。”
这么一说,大伙儿便都都明白过来——
沈遇昨日离开宋家小院后,根本就未曾在家停留,写了字条,提上弓箭就进山了。
而赵大娘摸黑回的家,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屋门夹着的字条。
“这事闹得!”赵大娘一通赧然,催着宋玉枝快去铺子里上工,又笑骂道:“这小子可真是……昨儿我还说我比谁都心急。没想到还有个比我更猴急的,连夜就进山打雁去了!看等过两日臭小子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
一场乌龙闹完,宋玉枝和赵大娘比其他人晚了两刻多钟到了铺子里。
一众伙计、学徒都在宋知远这少东家的领导下,有条不紊地开展自己的活计。
宋玉枝过来之后,同众人解释过是误会一场,便照常洗了手入了灶房。
天光大亮的时候,宋记的早市开始营业。
受到水匪作乱那件事的影响,近几日整个丰州城的商铺,都少了几分往日的繁华热闹。
宋记也是一样,这几日的上座率都在下跌。
再维持不住七八成的上座率。
今日更是不知怎么,上座率居然只有五成,而且不见了好些熟客。
连日日雷打不动来报到的李英杰、杨掌柜、齐掌柜等人,都不见了踪影。
只庆幸宋玉枝料想到这几日生意不会太好,晨间又被那场乌龙绊住一阵手脚,今日没有准备太多粥汤和点心,就没有造成太多亏损和浪费。
到了午前,日头毒辣起来了,宋记门口更是人流稀少。
再没有食客早早地过来占位置,打听今日午间宋玉枝准备了什么新菜?
宋玉枝只当是食客都不想在当下消费了,想好好攒着银钱面对将来可能到来的战乱,便也没有对这样反常的情形见怪。
她照常准备午市,只把各色菜量减半。
但赵大娘坐不住了,趁着早市和午市的空档,跑出去打探消息。
也没过多久,赵大娘就带回来一个消息——
附近其他商铺还不如宋记这儿呢,说是门可罗雀都不为过。
但她去到长缨街,才发现那儿跟往常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往常还热闹几分!
再顺着人潮走过一阵,赵大娘才知道原是吉祥、如意两家紧跟时事,先后出招了。
如意酒楼在自家门口搭了阔大的台子,请了说书先生来,也不讲什么七侠五义之类的故事,而是让说书先生在台上,讲述丰州城过往遭遇战火时的一些故事。
那可不就是现下丰州城百姓最关注的事么?!
从这些故事里,食客们自然能知道一些遭祸避难时的相关知识。
吉祥酒楼更高招、不惜本钱一些,人家直接请戏班排了新戏。
戏剧内容也跟如意酒楼的说书大差不差,但比干巴巴的说书更吸引人。
也不是设在自家门口,而是把整个一楼大堂搭成了戏台。
食客们可以一边用饭,一边听戏,再就局势发表意见。
都知道他们两家的客人非富即贵,消息比普通百姓更为灵通,更有见地。
不少心里不安的食客,宁愿多舍出去一些银钱,也想过去听听信儿。
而且还有一部分食客想着,丰州城真要是乱起来,酒楼食肆肯定都不能营业了,那真是有钱都再尝不到他们两家大厨的手艺。
今朝有酒今朝醉,也甭管来日怎么样了,赶紧把当下能享受的享受了吧!
别回头真到了乱世,大祸临头,还在可惜没在好时候享受过!
吉祥、如意两家一通发招,可谓是把食客们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
如此之下,不差银钱的食客自会凭着喜好,选择听书或者看戏,去两家大酒楼消费用饭。
手头不那么富裕的普通散客,就是宋记这边的主力消费群了,他们倒是没进酒楼里。
而是在两家大酒楼外逗留。
毕竟吉祥酒楼里唱戏动静大,他们在外头也能听到。
说书的话,则更不用往如意酒楼里进了,他们站在外头听上一听,也是一样的。
赵大娘一头一脸的汗,既是热出来的,更是急的!
“我见到好些个熟面孔,都在那两家外头待着呢!咱家的午市怕是……”
怕是光减少一半菜量,仍然还会卖剩下不少菜!
且说书唱戏,那都可以把内容分成好几部分,每天说一点、唱一点,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说完、唱完。
勾着人一直听下去、看下去。
宋记这样新开的食肆,本也无甚根基可言。
存银还没用完的贵宾倒还好说,他们得了空,多半还得回宋记消费。
但宋记的贵宾拢共也就四十来人,日常绝大多数招待的还是散客。
就怕那些个散食过了新鲜劲儿,就根本想不起回头宋记帮衬光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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