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寒气入骨,只怕时日无多
后日该被抓去浸猪笼了。
可她越是着急,沈墨淮抓的就越紧。
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哪能松开。
“玉儿,是本侯。”
罗玉儿深深吸气,只得强行扯动唇角,挤出点点笑意,“原来是姐夫?”
“可是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见她仍一贯善解人意,沈墨淮暗自满意,拉着人往酒楼里进。
路上啐骂几句,“还不是江庭月那贱人搞的鬼,边吃边说。”
眼前正是醉仙楼,罗玉儿拧眉顿住,在沈墨淮扭头瞬间弯了眉眼,声音软糯,“姐夫,这儿人多眼杂的,说起话来也不方便,姐夫还是随玉儿来吧。”
醉仙楼一趟少说也要几十两,她没兴趣当冤大头。
“行吧。”
恋恋不舍收手,沈墨淮原本焦躁的火气被她这体贴言语稍稍抚平,熨帖软了口。
“带路。”
其后老夫人亦步亦趋,紧跟着二人进了一处偏僻的茶楼。
甫一进门,老夫人便挤到二人中间,浑浊双眼之间遍布阴狞,“交给你的蛊虫呢?”
罗玉儿被她身上的酸臭味顶的一阵作呕,不动声色的往窗边靠了靠,随口道,“早就放到江氏枕边了。”
“放心吧,那蛊虫已经不见,江氏定中了蛊毒,想来......”
不知想到什么,罗玉儿眼里有些复杂,但仇怨一如疯涨的藤蔓,其后咬牙,“想来,她命不久矣了。”
“好!”沈墨淮满脸兴奋,激动之下嗓音甚至尖锐刺耳,“早就该死了!”
灰青脏污的面上畅快至极,沈墨淮来回踱步,嘴角弧度张狂。
江氏一旦身死,江庭月这贱人必也元气大伤。
到时自己只要寻个机会,稍加推波,江庭月肯定死!
“儿啊,这几天我们就能听见江家的丧钟了!”
老夫人也狞笑低语,只是罗玉儿犹豫片刻,有些不确定启唇试探,“这几天?老夫人,可我前两天瞧着江氏也并未有多大的变化,不像是被蛊毒掏空了身子。”
“你什么意思?”
见她似是质疑,老夫人顿觉挑衅,拐杖敲地作响,疾言厉色,“此蛊虫乃天下至毒之物,寻常之人中蛊,不足半月,必将毒发身亡,绝无例外。”
“江氏若是真无衰败迹象......”
老夫人眉眼吊挑,虚虚眯起间眼神已然不善,“只能说明她根本没中蛊!”
明摆着说她败事有余。
罗玉儿脸色霎时冷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沈墨淮,嗤笑扬唇,“老夫人,左右这蛊毒只你一人编排,究竟是不是天下至毒之物,我可不知。”
说着,又讥讽一笑,“说不准是那蛊虫根本没毒呢。”
砰!
话音未落,老夫人枯瘦手掌猛地拍向桌角,茶盏微微震动。
“你胡说些什么!”
“那蛊虫是老侯爷缴获所得,万中无一,你竟如此轻待?”
撇嘴正要开口,却见沈墨淮也阴沉瞪来,一字一句阴鸷,“玉儿,你怎么说话的?”
罗玉儿向来对他温言软语,惯得沈墨淮自觉高高在上,言语不改逼迫。
只是很可惜,他顶着一头鸡窝一般的乱发,眼下沾着砂砾和黑灰,哪有半分威慑力。
罗玉儿讥讽翻涌,到底想着他还剩些利用价值,扯了扯唇勉强忍住。
装模作样福身道了歉,捏着嗓子软声哄了几句,一老一小二人这才冷哼偃息。
茶间内的氛围就此寂静下来,罗玉儿面色思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杯壁。
沈家没必要拿假的蛊虫来骗她,自己被抓他们也没甚好处。
而她也的确将蛊虫放好,蛊虫消失应是无疑。
鼻尖所绕酸臭味刺鼻,罗玉儿不欲耽搁,敷衍几句抽身便走,却不料黑手再度袭上。
喉间作呕,急身侧开,沾染污泥的指甲堪堪擦着锦裙而过。
“玉儿!”
厌弃的动作过于明显,沈墨淮拧眉间起了愠。
“姐夫,我近日身体不适,恐过了病气给你和老夫人,就不留了。”
“你等等。”
沈墨淮朝她摊手,撇嘴冷哼,“走可以,留些银钱。”
他可不想在跟那群乞丐争食,左右罗玉儿对惦记侯府主母的位置,提前花费些也理所当然。
掩了鄙夷,罗玉儿解开钱袋掷于桌角。
“就这些了,姐夫自便吧。”
快了几步,生怕再被污脏。
身后沈墨淮二人已如饥饿鬣狗般直冲入包子铺。
……
夜色如墨,皎月高悬,
灵仙阁。
江庭月虚虚伏在榻边,脸色苍白无血,纵锦被盖了几层却也掩不住瑟缩。
干涸残破的唇瓣翕合呓语,“冷......好冷。”
语调破碎,鹅羽双睫无助的颤动,已入梦魇。
裴夙墨眸因多日熬夜守着她盈了血丝,附耳细听,大抵辨了音字后将人抱在怀里,无半分犹豫。
入手之际却只觉心尖犹如被钝刀不住抽拉,刺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通体寒凉,了无生气,就像......
裴夙薄唇紧抿,下意识收紧双臂。
内力运转周身,点点温热顺着衣物渗入肌肤,涌向四肢百骸。
不消片刻,江庭月因入骨之寒而蹙起的黛眉微微舒展,身子也软了下去。
小脸儿逐渐有了血色。
只是烛光下,裴夙侧脸轮廓紧绷,脸色愈发苍白。
内力接连运转,他便是铁人也受不太住。
喉结发涩,裴夙侧头低咳。
低沉的嗓音于静谧中透着强压的沙哑。
哪怕身形轻晃,裴夙那稳稳托着江庭月胳膊的手也未曾摇摆分毫。
直到丝丝缕缕的阳光划破夜幕,江庭月才重归小脸儿红润。
侧头恬静的窝在被褥中,白 皙脸颊上绒毛似都清晰可见。
薄唇轻勾,裴夙指尖爱怜的描摹着眼前小人儿的轮廓,眸内缱绻。
哒哒。
“谁?”
“我。”
秦无津带着药碗而入,不过扫了他一眼便无奈的叹了口气。
“积毁销骨,你若再这般亏空,身子受不住的。”
“无妨。”裴夙摆手,只是将江庭月耳畔青丝拢好,半点余光也没看秦无津,“给她看看,昨日她一直唤冷。”
心间预感成真,秦无津修长指尖搭在瘦削手腕,“寒气入骨,只怕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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