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明棠把赵有才的事和外祖母说了,愧疚道:“此事是我失察了,早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就不该答应她带她来大兴,险些害了外祖母。”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罢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想不到,你也不必自责。”
明棠又问:“外祖母,您是如何认得那齐国公的?”
看方才齐国公奇怪的态度,他与沈家,似乎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但明棠寻遍原主记忆,也找不到这号人物。
她倒是记得,沈家后门外不远处的那个小池塘,是邻居家挖建的,原来一到夏天就开满了荷花,明棠小时候来外祖家,还坐船去池塘里摘过莲蓬。
可自从五年前邻居一家人搬走后,那池塘无人打理,就逐渐废弃了,现在只剩下一池污水和淤泥,齐国公来沈家,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沈老夫人神色微动,有些犹豫地说:“国公爷的父亲李老爷子原是沈家在杭州时的账房先生。”
明棠十分惊讶。她前世就听人说起过,这位齐国公出身不好,没正经读过几年书,靠着熟读兵法,立下军功,加官进爵,以一己之力改换了李家的门庭,很是敬佩。
没想到,他和沈家竟还有这段渊源。
“既是如此,怎么以前从没听您提起过呢?”
自家下人的家里出了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换做哪户人家,都得拼命拉拢。
明棠记得,以前有个当官的人家里,有个管事的儿子考中了举人,就被家主认作了干儿子。
怎么沈家上下全然当作没有这个人似的?
沈老夫人显然不太愿意回忆起这些事,心情沉重:“没什么好说的……李老爷子走得比你外祖父还早,他走后,李家人就不住在府里了,两家渐渐就没了交集。国公爷这些年又一直镇守北疆,三五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
明棠觉得外祖母似乎不想提起,深感疑惑,却也不再追问了。
再说这赵有才刚从娘胎里出来时就遭了一回罪,自小是汤药不断,长到六岁才发现是傻子。眼下落了一回水,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是凶多吉少。
沈老夫人见大夫直摇头叹气,也不逼迫他了,拿出二百两银子,让他把最珍贵的药材全都用上。只要吊着赵有才一口气,别让他死在沈家就行。
明棠看着床上昏迷不醒,了无生气的赵有才,想到今日是外祖母的七十大寿,老人家沾染了死气,终归不好,连声劝说外祖母回宴席上去,接着和大家伙热闹。
毕竟是自己的寿宴,一直不在也不好,沈老夫人想了想,留了身边最得力的孙妈妈给明棠,便离开了。
外祖母走了没多久,秋月就回来了,她捂着脖子,脸色很不好。
“……奴婢一路跟着七小姐到了后门的池塘,发现她在和赵有才幽会,正想回来禀告小姐,一转身,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灌木丛里,七小姐和赵有才都不见了踪影。”
明棠把顾惜微谋害赵有才,又被齐国公捉拿的事情告诉了秋月。
秋月吃惊不已:“难道打晕奴婢的人,是国公爷?”
明棠心里烦乱,思绪也乱成一团,太多的疑点在脑海里盘绕。
为什么?为什么齐国公要打晕秋月?
按照秋月的说法,齐国公一行人在顾惜微尚未开始行凶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踪迹了,若他能早一步出手制止,说不定赵有才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难道,他是故意要看着顾家和沈家落难?
明棠原先就怀疑,沈家是不是和这个齐国公有过什么过节,现下有了秋月说的事做佐证,愈加笃定了。
只是现在赵有才命悬一线,明棠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齐国公的事了。
远在京城的顾老夫人收到沈家的消息,气得头脑发昏,险些仰倒,急匆匆派人去把在衙门当值的顾大爷和顾三爷都叫了回来,让他们亲自到赵家去,把情况说明,然后一块坐马车去大兴。
傍晚宴席散后,顾家的车驾终于赶到了沈家。
明棠听说父亲到了,带着丫鬟赶去垂花门迎接,行至半路,却碰见了陆献音和朱佑炆。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明棠险些都忘了朱佑炆这个麻烦还在府里。
见到顾明棠,陆献音拉着朱佑炆加快了脚步走上前,问道:“你没事吧?你妹妹的事,我都听你表哥说了。”
明棠叹了口气:“杀人的又不是我,我能有什么事?不过顾家书香门第,却出了个背上人命官司的女儿,我父亲和祖母,大抵是要气疯了。”
她的家人如何,陆献音才不关心,他甚至恨不得她那个喜欢惹事的妹妹赶紧死了,她也不用再为了这些事忙前忙后。
明棠问起正事:“天色不早了,你们打算今晚回京城么?”
陆献音原本打算中午吃完席面,再和明棠打个招呼就走的,不想一直见不到她,才拖到了现在。
“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连夜赶路。”陆献音低头看了一眼玩得意犹未尽的朱佑炆,心想,再不走,黄瑾那阉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要叫侯爷和侯夫人知道,他偷偷把皇子带出来玩,非削了他脑袋不可。
明棠总算放下心来,点头道:“那世子爷慢走,我还要去找我父亲和大伯,就不送您了。”
陆献音看着她迟疑了很久,支吾道:“上次的事,对不起。”
他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和她道一次歉,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有些生她的气。
气她用一件事就给他定了性,气她宁愿低声下气地去求谢临,也不肯和他好好说话,找他帮忙。
可陆献音不想他们之间就这么僵下去了。
明棠性子那么倔,他如果不先低头,只怕她永远都不会再搭理他。
明棠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事,还当着朱佑炆的面,怔了一怔,挤出一抹浅笑:“过去的事,世子爷就不必再提了。我先走了。”
她客客气气地向他行了退礼,继续往前走去。
陆献音转头望着明棠坚强又孤独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才拉着朱佑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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