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臣本就身负重伤,刚才讲话的声音还很细弱,可是现在的音量却与往常无异,可见已是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
见树臣这个态度,白吴氏的眼神闪烁着一丝异动,似乎有什么猜测一闪而过。她回头与兰姑对视的一瞬,兰姑便心虚地垂下了头。
白吴氏的眼中先是慌乱,继而很快平静下来,在昏暗的光线中细看了树臣片刻,很快苍老的眼中便泛起了盈盈的泪花,可是嘴上却发出自嘲一般的笑:“确实有几分相似……这是天意,这是天意啊!没想到竟是你们……没想到你们竟是……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吴氏这话说得含糊其辞,树臣的情绪激动得莫名其妙,可是萧叹和卫岚已经从看守小木屋的老伯那里了解了一部分真相,对面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有数。
可是有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却实在是被他们搞糊涂了。
兰姑“扑通”一声跪在白吴氏面前:“夫人,是奴婢办事不力……”
白吴氏没有责怪兰姑,只是吃吃地笑,可笑得比哭还瘆人。
她的双眼绝望得如同一潭死水。
忽然,这潭死水泛起了微光……
白吴氏趁所有人没留神,一个箭步往前冲,狠狠地撞到了柱子上……
血溅三尺,当场暴毙。
“不要!”树臣大喊一声,伸出一只手好像想要努力去够,可终究是回天无力,情绪激动之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兰姑见白吴氏触柱而亡,也立刻起身,用与年龄全然不符的矫健身姿冲了出去,一头撞到了刚才白吴氏撞过的地方……
萧叹只是冷冷看着她们前赴后继地自裁。
卫岚见萧叹没有动手阻止,她便也在一旁不动声色。
“不、不要!”树臣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倾,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不等萧叹反应过来,黑暗的角落里就有一道身影迅速飞出,扶住了树臣:“哥,你怎么了!”
“二小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萧叹语气中没有半分波澜,可环顾四周,满目狼藉,眼底还是不免流露出悲凉之色。
莲舟一边为树臣渡灵气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这儿了。”
卫岚看到莲舟,先是诧异,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莲舟应该是尾随白吴氏和兰姑来到这里的。
树臣眼眸低垂,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听到了莲舟的声音,才挣了命地抬起眼,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我没想让她们自裁谢罪……我不想的……是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到底怎么啦?”莲舟嘴上这么问,心里却也猜到了三分,只是不愿意面对。
“壁画……楼下的壁画……”树臣话音刚落,便昏死过去。
莲舟连忙为树臣号脉,只见她神色越来越慌,嘴唇也因恐惧而发白:“岚儿、萧大师,我哥怎么会这样?”
“我们先封住他的心脉,方可保他一命。”萧叹面色冷峻。
“好,先护住心脉。等回天都了,让我爹爹想办法,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莲舟虽然心里害怕,可并不是一点儿主见都没有了。
卫岚指着自己的伤口问道:“再试试?”
萧叹摇头:“没用的,他这不是中毒,而是五脏六腑受损。”
“可恶,那个什么蓝杉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卫岚恨得咬牙切齿。
莲舟问道:“我哥刚才说什么壁画,你们看过了吗?知不知道壁画是怎么回事?”
“我们还没看过,你跟着白吴氏上来的,也没看到吗?”卫岚问道。
“没有,她们脚步匆匆,我也跟得紧,没去看壁画。但是隐约有印象下边几层的墙上确实有东西。”莲舟答道。
“我们现在去看也不迟。”萧叹说道。
萧叹背着树臣,三人直接从窗户翻身出去,落到地面后,再从浮屠塔的一层往上爬。
上楼的时候,卫岚小声问萧叹道:“萧哥哥,刚才她们俩个撞上去,你怎么没有出手阻止……你也觉得他们该死吗?”
“我不愿过多干涉别人的因果。”萧叹答道。
浮屠塔一层的壁画上生动地描绘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他们夫妻俩都是心地善良之人,成婚以来做了不少善事。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丈夫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美艳的小妾。这个妻子从此受到了冷落,日日以泪洗面。
不久后,这个小妾便有了孩子。十月怀胎,终于到了临盆的那一刻,却因胎儿过大难产而死。
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个妻子膝下无子,想要抚养这个孩子,却被丈夫拒绝。
原来,这个丈夫因爱妾亡故,伤心过度,便一口咬定是妻子因嫉生恨暗中害了小妾。于是他虽然没有再纳妾,但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宠爱这个妻子了。
小妾的孩子由奶娘抚养到了两岁半的时候,这个妻子也怀孕了。她怀孕期间喜怒无常,性情大变,将小妾的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她吩咐她的贴身婢女将这个孩子偷偷拐骗到山里,等找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野狼咬掉了一只胳膊……
回家后,那孩子惊吓过度,发了十几天的高烧,终于不治身亡。这个丈夫便含泪将孩子风光大葬。
卫岚看完这层壁画,不由得感叹道:“唉,原来嫉妒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我不觉得这个妻子有什么错,要错也错在男人三心二意,又疑神疑鬼不相信她,长期的冷落和压抑,必然会让一个人的心理产生扭曲。”莲舟说道。
“这幅画的画风与白老爷的大不相同。白石眠的画以清逸雅致闻名遐迩,而这副壁画浓墨重彩……”萧叹没有评价画中的故事,倒是分析起来壁画的风格。
卫岚闻言一惊:“难道这幅画是出自白吴氏之手?那她的画功并不在她丈夫之下啊!”
“其实这幅画是出自谁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画中的夫妻二人,指的一定是白石眠和白吴氏。”萧叹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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