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是跟着自家夫人一起进宫的，不是这如意殿的奴才。
所以眼下，她肯定以自家夫人当先，完全可以不用听席慕依的话，不用担心自己因为违背她的意思，而受到惩罚。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夫人您怎么样？夫人您快起来，奴婢扶您起来……”
柳芸在张嬷嬷的搀扶下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然而在站起来后，对上席慕依指着她大笑的一张脸以及她的神态以及她现在所有的举止行为。
俨然就是拿此刻的她当作一个跳梁小丑看待，何时拿她当外祖母那样尊敬？
她若是真的尊重她，也不会在得知她被席苗苗盖了一脸的白米饭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抵触，愤怒生气嫌弃。
是的，她所表现出来的愤怒生气完全不是为了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在关雎宫被席苗苗欺负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她的身上带有着从关雎宫带来的，属于席苗苗身上与席苗苗有关的味道。
与席苗苗有关的一切，席慕依都嫌弃憎恶的。
甚至包括是她。
哪怕她是她的外祖母，也照样一样！
柳芸压根没有想到席慕依竟然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她以为按照她对席慕依的了解，以及席慕依平日里对自己的依赖和尊敬程度，她也就是对自己发发脾气也就算了，最严重的也就是像方才那样，她在来如意殿之后各种不搭理她。
然后在她讨好她的时候，用手去摸她的脑袋，她直接一巴掌将她的手给打掉。
是的——
在柳芸的认知里，这已经是她在了解席慕依的情况下，对自己做出的最严重的事情了。
但是让她压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能直接把自己一把推开，让自己摔到地上。
她明知道那个行为会让自己摔倒，但是她半点的犹豫都没有，还是一把将自己推倒在地，任由自己摔在地上。
如果说光是这样还不算，她甚至都还带有着一些庆幸，那就是席慕依在发脾气，在表达自己不满。
最起码在看到自己被她推倒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害怕，是不知所措，毕竟自己是她的外祖母。
还是亲外祖母。
可是谁能想到？
她在将自己给推倒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害怕，相反，还一副得意高兴，幸灾乐祸的样子。
在看到自己当着她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之后，她竟然没有半点的害怕甚至惊慌失措？
还表现的那么高兴？
就仿佛当着她面出丑的，和那些为了讨她欢心逗她高兴的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和两样？
这一刻的柳芸，简直心凉到了极点。
眼前的小姑娘可是她疼爱了这么多年，有时候哪怕自己不进宫，在宫外也是会时刻惦记着，想念的亲外甥女啊。
是她这辈子，唯一承认的外甥女，仅有的这么一个外甥女啊。
对于这个外甥女，她简直是给了席慕依所有的疼爱与关心。
但是让她压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被她给了无数的关心与疼爱的外甥女，竟然……
竟然当着这么多卑贱下贱奴才的面，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自己？
在将自己推倒之后，还不许任何人搀扶自己，而她自己非但没有半点的害怕与愧疚，反倒还在那笑的前俯后仰。
这简直是让柳芸失望到了极点。
包括就连现在，柳芸表现出一副愤怒不高兴的样子。
脸上全是怒容和不悦，就连看待着席慕依的视线也不如以前那样充满慈爱与关心宠溺。
此刻只有冷漠和愤怒。
但是席慕依却丝毫不怕，她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是笑的更加的开心了。
当对上柳芸愤怒的看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她也是一脸讥笑的回视过去，一边讥笑一边回应：“外祖母，你现在的样子好丑啊，你看看你的头发都乱了，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哈哈哈哈！”
这话，莫说柳芸接受不了了，就连张嬷嬷还有跪在地上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整个人都已经彻底的慌神，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左右为难的乔月和月嬷嬷两个人。
在听到自家公主这不知悔改的话后，难道公主就看不到夫人脸上的愤怒吗？
人若是生气到了极限，是沉默的。
现在的柳芸就是沉默的，沉默的愤怒。
显然愤怒已经到了极限，甚至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
的确——
现在的柳芸，很是愤怒，很是生气。
但是她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指着她满脸的狼狈笑的肆无忌惮的小姑娘。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正是她疼爱了多年，平日里光是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说上一句的外甥女。
她拿她当宝贝，宠着，供着，肆无忌惮的包庇着，纵容着。
任由她做任何的事情，无论是对的又或者是错的。
柳芸现在甚至都开始反思自己对席慕依以前的行为，可能是不对的。
因为，以前的她觉得，席慕依只对外人这样，最起码对他们柳家的所有人，包括她这个外祖母，一直以来都是十分的尊敬的，也不敢像今日这样。
可是今日席慕依的行为，以及她笑的肆无忌惮，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止，如今的自己在她的眼中，可不就是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供她玩笑取乐？
“张嬷嬷。”
“夫人。”
“我们走！”
看着自己这个昔日里无限疼爱宝贝的外甥女，如今的柳芸心中简直失望到了极点，甚至光是看她一眼，都是不愿意的。
因为越是看，便越是能看到她这副令人恶心憎恶的嘴脸。
现在的她，多余的话，甚至哪怕是一个字，她都不想说了。
现在的她，只想尽快的从如意殿离开。
因为，只有从如意殿离开了，她就可以不用看到昭阳这副令她伤心失望的嘴脸了。
席慕依的行为不止让柳芸伤心失望，包括张嬷嬷也是失望的。
因为这些年夫人对公主有多好，这些年她全是看在眼里的，那绝对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就能形容得了的。
有时候夫人没有进宫，光是在府上的时候，每次提到公主都是满脸的想念，说要不是最近府上的事情太多，她真的恨不得马上就飞进宫里头去，实在是太想念昭阳了。
有段时间没见，昭阳这几天天天都到我梦里来，抱着我的胳膊撒娇，摇晃着我的胳膊，甜甜的喊着我外祖母。
结果今日……
若说张嬷嬷对此事只感到愤怒，那是因为她无法站在夫人的角度替夫人着想。
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出来，现在的夫人，很伤心，很难过，甚至是很失望。
正是因为夫人对昭阳公主有多在意，多喜欢。
那么现在昭阳公主对自家夫人所表现出来的这些，才会让自家夫人更加失望伤心。
越是在意，越是喜欢，心中越是伤心越是难过。
看到柳芸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显然席慕依的乐子还没有看够。
在看到柳芸就这么走了的时候，她还在后面朝着柳芸离开的孤寂背影大喊：“外祖母你别走啊！你干嘛走啊！你怎么不多陪依依一会儿啊？”
此刻席慕依口中的陪，不过就是想多看一些柳芸的热闹罢了。
柳芸但凡多留在这如意殿一会儿，那就是对不起自己。
对于席慕依背后的叫声，柳芸恍若未闻，就跟没有听到一般，带着张嬷嬷转身离开。
席慕依的肆意大笑，这么好的乐子，随着柳芸的离开，很快她就扫兴的止住笑了。
一旁的月嬷嬷和乔月两个人，见自家公主终于不再笑了，纷纷心中长出了一口大气。
“公主，夫人到底是您的外祖母，您这样……”
“砰——”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月嬷嬷光洁的脑门上，肉眼可见的被砸出了一个大的血包。
月嬷嬷吃痛，这突如其来砸来的痛楚，让她直接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这一记重创给砸的失去半条命。
如今她这个年纪可不年轻了，是经不起这个重创的。
知道这些话让公主不高兴了，她很识趣的赶紧闭上自己的嘴，也不再废话了。
砸过她之后席慕依也不满意，本来她今天的心情就十分的不好，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情都十分的不好，一直找不到发泄点。
虽然这如意殿的奴才光是这段时间都不知道被她打死了多少个发泄解气了。
但是席慕依还是觉得自己的这点气压根就没有完全发泄出来。
结果就连柳芸都这样。
柳芸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月嬷嬷都敢这么和她说话。
只见柳芸上下扫了月嬷嬷一眼，满脸的不耐烦和冷漠，“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主做什么怎么做，哪里用得着你在这说三道四？本公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那是柳芸活该！明知道本公主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和席苗苗有关的一切，她在从关雎宫过来的时候不将自己身上那些恶心的味道弄干净，竟然还敢带到如意殿来，她不就是存心让本公主不痛快吗？”
说到这里，只听到她一声冷笑：“敢让本公主心里不痛快的人，无论她是谁！”哪怕是她的外祖母，她也照样照打不误！
席慕依的一番愤怒的言行，让无论是月嬷嬷还是乔月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为了夫人，都不敢说一句话。
别说月嬷嬷不敢了，她这才刚挨过打，如今公主又这么生气，她若是再不知死活的开口说点什么，哪怕是和夫人有关的半点字眼，反正无论是什么话，显然公主都是听不进去的。
而且再说下去，说不定公主还会在一个愤怒之下将自己给杀了。
所以——
现在即便是给月嬷嬷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再触公主的眉头。
别说月嬷嬷不敢了，显然这个时候的乔月更是不敢的。
前几天她才刚受到公主的责罚，直到现在脸上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好，若是再冒险不知死活的得罪公主，那这偌大的如意殿，当真是没有自己的存活之路了。
显然她这个公主身边的大红人，眼瞅着也即将要换人了！
……
“夫人，公主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怎么能——”
一脸愤怒的从如意殿出来，柳芸没有急着出宫，反倒又直奔往关雎宫的方向走。
现在的张嬷嬷对自家夫人眼里脸上心中全是自责懊悔与心疼，压根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家夫人所走的方向压根不是出宫的路，而是再次往关雎宫走的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是对昭阳的行为又是愤怒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
即便她再心疼夫人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就连夫人都拿昭阳无可奈何，又更何况是她这个做奴才做奴婢的。
压根更是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话说到一半，张嬷嬷忽然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被席慕依的行为气的说不出来话，而是——
她突然意识到，昭阳公主之所以这么对待自家夫人，完全是因为……
想到自己在如意殿说的那些话，虽然原本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在看到昭阳公主这么不讲理，竟然那么错怪对待夫人的时候，她的心里看不下去，才会选择将夫人在关雎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昭阳公主说了。
她原本以为，昭阳公主那么依赖她家夫人，在听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得知了夫人因为她在关雎宫受了这么大的欺负的时候，一定会感同身受十分的愤怒，甚至后悔自己方才对夫人的不待见行为。
可是哪曾想到……
哪曾想到这个昭阳竟然那么的不按常理出牌？
压根就让张嬷嬷没有想到的是，昭阳不心疼感动自家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自家夫人动手？
就是这么贸然的动手？
没有半点的心疼？
甚至在对夫人动手之后，还嘲笑夫人，不允许任何人将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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