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何为正路?
月色朦胧,阿木尔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
他深知耶律洪性情独特,然而今夜,耶律洪的举止更是令他费解。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那贤王到底所为何事?”
耶律洪在月色下,嘴角微扬,那一抹笑容,似乎带着几分诡秘。
他转身望向阿木尔,缓缓道:“大人,这天下纷扰,你可曾深思过,这天下究竟归谁所有?”
阿木尔微微一怔,沉吟片刻,道:“自然是可汗的天下。”
“我等皆是可汗的利剑,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踏平山河,将四海收入囊中,此地也不例外。”
“届时,这里战死沙场的勇士们,也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耶律洪轻轻摇头:“非也。”
阿木尔眉头紧锁,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随后道:
“那便是百姓的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人为本乃是成大事之先要。”
耶律洪继续摇头。
这下阿木尔不知如何作答了,同时他也察觉到此刻的耶律洪果真十分奇怪。
“那依贤王之见,这天下又当归谁?”
耶律洪长叹一声,道:“这天下,是北元的天下,非可汗之私有,亦非百姓之共有。”
阿木尔对于耶律洪的这番话,心中涌起了千般思绪,却仍是不解其深意。
他抬头望向耶律洪,只见耶律洪的目光如深潭之水。
耶律洪缓缓开口,又问道:
“大人,您年逾半百,理应见过昔日的北元。”
“那时的北元,虽非盛世之巅,但亦是疆域辽阔,威震四方。”
“”如今的北元,与那时相比,又如何呢?”
阿木尔默然片刻,终是叹息一声。
确实,他见证过北元的兴衰。
国家的衰退,是他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耶律洪的眸光越发深邃,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年幼之时,北元已是风雨飘摇。”
“我虽生于王族,享受着锦衣玉食,但身边之人,却是饥寒交迫,生活困苦。”
“我那时不解,为何会有如此差异。”
阿木尔颔首,语带敬意道:“贤王殿下宅心仁厚,忧国忧民,实乃大善。”
耶律洪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大人,你误解了。”
“我并没有半点同情,相反,我享受那种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权力感。”
“沉溺于凌虐他们的征服感。”
“瞧着他们,同为这尘世间的生灵,同样为人。”
“却只能在我掌中如蝼蚁般挣扎,我所有的只是困惑。”
“为什么天生便是如此?”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后来我明白,这便是命运。”
“人各有命,国亦有国之命。”
“而我们北元,自古便是王者之国,注定要君临天下,俯瞰众生。”
“昔日,我北元铁骑驰骋疆场,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那时的大夏,亦只能俯首称臣,岁岁纳贡,以示臣服。”
“然而如今,我却看不到半点北元昔日的荣光。”
阿木尔听闻此言,如同古溪遭遇暴雨。
耶律洪目光如炬,继续道:“大人可知,我生于北元,却未曾目睹其盛世之景。”
“我之国度,未曾有专职记载历史之史官。”
“我亦如同迷失于现状,对过往一无所知。”
“直至成年,我有幸出访大夏,翻阅其史籍,方知我北元昔日之辉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历史的气息深深吸入肺腑之中。
“那一刻,我方明白,我北元,乃是天命所归之王者国家。”
“岂能屈居人下?”
阿木尔微微皱眉,以为耶律洪在指责他与大夏修好之决策。
“贤王殿下,我北元并非真正屈居人下,此乃权宜之计,以图日后之崛起。”
耶律洪轻轻摇头,那语气好像是在宽恕他:
“大人误会了。我并非指责,只是感叹。”
“你们皆未意识到,我北元之血乃天生王者之血。”
“这不怪你们,是你们的目光太过狭隘。”
“昔日,草原诸部,各逞其能,互相争斗,内战不息,却未能团结一心,共谋大业。”
“是天可汗以智慧之眼,洞察先机,为我们指引了联合之路,方能令天下莫敢不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然而,时光荏苒,人们似乎忘却了天可汗的教诲。”
“我们征服四方,却未能彻底斩草除根,留下隐患。”
阿木尔反驳道:“昔日我北元铁骑所踏,皆是征服,何来斩草未能除根?”
耶律洪摇了摇头:“还是太仁慈,留着他们有何意义呢?”
“既然我们是天命之国,所过之地只需要屠城便可,留下空城用于放牧足矣,人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呢?”
阿木尔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敢相信眼前之人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
耶律洪继续说,锋芒愈发显露。
“连天可汗都错了,如今的可汗,更是未能领会天可汗之深意,固守一隅之地,岂能养精蓄锐?”
“我北元之民,天生便是为了征服与掠夺而存在。”
“皇后亦错。虽欲争权,却目光短浅,只知固守已有之地。”
“主战派错。虽勇猛,却各自为战,未能形成合力。”
“主和派更是荒谬,身为王者之国,岂能向他人低头求和?”
“只有我知道何为正路。”
“我必须要做第二个天可汗。”
阿木尔再也无法对耶律洪之言置若罔闻。
这字字句句,分明透露着谋逆的意味!
他怒目圆睁,声如洪钟,厉声喝道:“耶律洪,你竟敢口出狂言,莫非要谋反不成?”
耶律洪面色如霜,冷然回应:“谋反?我耶律洪自始至终,皆忠诚于北元之国,岂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目光如炬,继续道:“反倒是你们这些混淆视听、祸乱国家之人,才是真正的谋逆之徒!”
话音未落,阿木尔身后传来阵阵惨叫。
耶律洪的卫兵们早已准备妥当,将阿木尔带来的随从一一斩杀,血染肆山。
阿木尔眼见此景,瞳孔紧缩,心如刀绞,厉声喝问:“耶律洪,你究竟意欲何为?!”
耶律洪微微一笑,从阿木尔怀中缓缓抽出那封大夏皇帝赐予的御书。
然后当着阿木尔的面,将其撕得粉碎,纸屑随风飘散。
阿木尔见状,心如死灰,泪水夺眶而出。
他挣扎着想要阻止,却被侍卫们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耶律洪望着眼前的阿木尔,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他轻叹一声,道:“阿木尔大人,我虽未曾将你视为知己。”
“但你的死,将成为北元崛起的契机。我会记住你的牺牲,感谢你。”
阿木尔闻言,悲愤交加,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耶律洪,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将北元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耶律洪面色不改,淡淡地回应:“吾明志于所行之道,矢志不渝。皆为北元再次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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