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同行
赵昊的言辞在堂内回荡，如清泉击石，激起层层涟漪。
不仅清河郡主与其余二人为之动容，就连耶律洪都不禁感慨。
人常有言，自古宦者乱人之国。
然而，今日赵昊之语，却令人耳目一新。
即便是身为宦官，也有心怀家国，不惧yin威，尽忠职守者。
方才耶律洪凌厉如刀的言语，基本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若是不依，便是死路一条。
但赵昊却依旧坚若磐石，不为所动。
以耶律洪对赵昊的了解，此人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更不会头脑一热，不顾其他，事后才幡然悔过。
也就是说，他赵昊确实做到了视死如归。
面对此番，耶律洪不禁愣住，随即为赵昊再次斟满茶盏。
“赵大人之忠心，真乃天地可鉴。”
“小王之前言辞，不过是对赵大人用兵如神之才的敬佩，不料引起了误会，小王实在有愧，有愧！”
耶律洪心中其实对赵昊此举十分不满。
但身为一代枭雄，驾驭情绪不过是轻车熟路。
若因一时之怒而杀了赵昊，得不偿失的最终还是自己。
赵昊的命，在他眼中不是用来泄愤的工具，而是用来谈判的筹码。
毕竟，如今赵昊的生死还握在自己手里。
他完全有能力不断的提出条件，直到赵昊愿意妥协。
同样的，赵昊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方才所言，虽句句发自肺腑，却也不是未经考量便脱口而出。
他深知耶律洪野心勃勃，非寻常之辈。
耶律洪既已决定救他，便不可能会轻易杀他。
因此，他刚才所表现的强硬，既是为了打消耶律洪的念头，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
反而，若自己表现得懦弱或有谈判的余地，耶律洪或许会考虑动用严刑逼其就范。
而他绝不允许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因此，他选择了最坚定的态度，最决绝的言辞。
这便是赵昊短时间内想到的最优解。
此时的桌案两端，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却胜过惊涛万丈。
随着赵昊再次落座，两人之间的沉默又一次悄然降临。
不久之后，耶律洪便又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不过这次，耶律洪却似乎悠哉的和赵昊闲聊了起来。
他轻叹一声，仿佛是在追忆往昔，缓缓道：“自上次一别，已隔许久。时光荏苒，这其中诸多变迁，真乃世事难料。”
赵昊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如水应和道：“世事无常，难料，难料。”
耶律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突然话锋一转。
他仿佛窥见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笑道：“早有听闻赵大人与汉达他们达成了一桩交易，不知此事属实？”
赵昊微微思考片刻，不过想来这二人也是同姓，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略一沉吟，和盘托出道：“确有此事，不过是寻常生意往来罢了。”
耶律洪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汉达此次能得赵大人相助，真是运气非凡。”
“这般大的生意，恐怕连已故的灵王，都未必敢轻易接手。”
赵昊微微一笑，心中了然，这耶律洪果然是明知故问。
他故作惊讶道：“早闻右贤王在北元威名远扬，手眼通天，却不曾想就连这等大夏之事，也瞒不过您的耳目。”
耶律洪摆了摆手，淡然道：“赵大人过誉了，哪里称得上手眼通天。”
“倒是赵大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北元境内。”
说着，耶律洪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昊身后的三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位大人物，我不也一无所知吗？”
言罢，耶律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赵大人，不知能否透露一二，您这诈死之计，究竟是何用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赵大人莫怪，毕竟您突然出现在我北元，小王身为元臣，自然要多加防备才是。”
赵昊心轻叹一声，语气无奈道：“所谓诈死之计，不过是坊间谣传，赵某从未有此心。”
“今日之局，实乃为求自保，非有意与北元为敌。”
耶律洪闻言，不经意的瞥了眼韩诗韵，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捋了捋胡须，轻笑道：“赵大人莫非是厌倦了朝堂的纷扰，欲与佳人携手，隐于山水之间，共赏云卷云舒？”
赵昊微微摇头，拱手道：“右贤王大人谬赞了。赵某虽非贪恋权位之辈，但家国天下，岂敢轻言舍弃？”
“至于所谓佳人更是缪谈，我赵昊一届阉宦，哪里有此福分？”
“此实乃我赵昊之义妹，本是入宫待选的秀女，却因故与我同在此处，实在是造化弄人。”
耶律洪转向韩诗韵，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赞叹道：“韩小姐果然貌若天仙，气质非凡。若是能在我北元，定能得到我主可汗的青睐。”
韩诗韵闻言，微微低头，心有不悦。
“小女子蒲柳之姿，怎敢当右贤王大人如此赞誉。”
赵昊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右贤王大人，今日之事，皆是误会一场。”
“赵某与舍下义妹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不想惊扰了大人。”
赵昊提同行时，并没有刻意提起清河郡主与凌寒霜。
耶律洪摆了摆手：“既是误会，那便罢了。赵大人与韩小姐既已至此，不妨在我北元多停留几日？”
赵昊略一思忖，婉拒道：“多谢右贤王大人美意。”
“然赵某尚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待他日有机会，定当再来拜访。”
耶律洪此刻心中颇为不悦。
赵昊此人软硬兼施皆不奏效，言语之间又滴水不漏，令他倍感棘手。
他微微蹙眉，随即又展颜一笑，故作轻松道：“赵大人既有此意，我便不再强求。”
“不过，我等正欲前往大夏一趟，赵大人既然要回国，不知是否愿意同行？”
赵昊心中权衡利弊。
其实并不愿与耶律洪同行，但眼下形势所迫，他亦无他法。
他深知在北元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与耶律洪这位暂时掩藏爪牙的老虎同行，虽非上策，却也是眼下唯一的可行之道。
于是，他微微颔首，拱手道：“既如此，赵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能与右贤王大人同行，实乃赵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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