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看向沉默瘦削的南桑,“不管是出院前,还是出院后,务必和景深见一面,摸清楚他怎么想的,否则你后面的路,会很难走。”
杨浅和南桑是合作方。
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就算是为了逼南桑变成第二个她,她也绝对不会插手。
没杨浅大张旗鼓帮忙的南桑。
能不能彻底搞垮南家,在京市一跃称王,无人敢欺。
最大的变数,只有一个。
和南家现在关系到底如何,无人知晓,也一直没露面的景深。
南桑在隔天陈绍南来的时候开口问:“景深现在在干什么?”
这是南桑在医院两个多月,醒来一个半月后,第一次提起景深。
陈绍南有点惊喜,但还是说实话,“不知道,从你从ICU进普通病房后,我就没见过景哥了,打电话也是关机。”
南桑挑了眉:“进ICU时他也在吗?”
“是。从你被送到医院后,他一直在,九张病危通知书,全是他签得字。”
陈绍南抿唇沉默了好大会:“我不知道你和景哥之间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挺在乎你这个妹妹的。”
陈绍南原原本本的把景深的事说了。
那会是十一点多,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怕南桑出事,也怕答应了南桑,不告诉景深后食言。
所以挑拣他婚礼进行走不开的时候打电话。
景深当时什么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前,陈绍南听到了婚礼进行曲,是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走向新郎的重要时刻。
他以为景深挂断电话的意思是他在忙,没时间管南桑。
但他来了。
开着大G在前,后面浩浩荡荡的跟了三十多辆车。
把最堵的内环生生的撞开一条路,直奔城西刘呈翔在的仓库。
景深在婚礼上丢下南初,是为了来救南桑。
他在南桑没了呼吸后,喊了她几声名字,得不到回应后沉默了一分钟。
从血泊中打横抱起她,怎么来的,怎么去医院。
南桑被抢救了四十七个小时。
景深在外面穿着全是血渍的婚服垂头靠墙站了四十七个小时。
南桑被送进ICU后情况不稳定。
这一秒正常,下一秒就会响起警报声,再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下病危通知。
景深没进过ICU,也没见过南桑,就只是在外面,从站着等,变成蹲着等,最后变成坐着等。
签字签字不停的签字。
陈绍南想起那十几天景深的沉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和景深认识的时间不短了。
景深的话很少,沉默又内敛,但却从没颓唐过。
这是第一次他从景深身上看到了浓郁的‘丧’。
不对。
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南桑自杀。
陈绍南看向南桑,嘴巴蠕动半响:“他应该对你出事,感觉到很自责,否则不会一直守着你,却也一面都不见你。”
南桑的反应却出乎陈绍南的意外。
很平静的哦了一声。
陈绍南想问南桑,你不应该有点感动吗?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没问出口,起身精细的给南桑摆盒饭,把清淡养胃的放到她面前。
坐着床边笑着看她吃,几秒后皱眉,“你的眼睛是后遗症吗?”
南桑的眼睛当时被刘呈翔虐打得出血很严重。
两个月了,恢复如初。
但眼帘下却像是打了重重一圈阴影。
像是黑眼圈。
而且很重,可是陈绍南听护工说过,南桑每晚七八点就睡了,闭眼一觉到天亮。
南桑本人和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南桑摸了下眼睛,笑笑:“大概吧。”
深夜。
南桑闭眼。
脑中和这一个半月的每晚一模一样。
像是照相机卡带。
一帧帧的出现刘呈翔的脸。
脖颈喷洒而出的血液,黏糊糊的覆在南桑的脸上。
她的头发被扯起,头皮像是要被撕裂。
手腕被踩断,手指被一根根的掰折。
全身上下被一剂剂的铁锤砸到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身体各处被血液迅速填满,像是充气的气球,在身体各种四处游荡寻找出口。
南桑大汗淋漓的睁开眼,在黑暗中轻轻的呼吸。
正过身子,抬起手臂遮住眉眼。
半响后摸出手机翻找出景深的电话,打出去。
电话和陈绍南说的一样,关机了。
南桑坐起身下床。
打开衣柜拎了件陈绍南之前给她带的大衣,扣上帽子,在夜色深重中出门。
南桑的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京市从九月底,迈入了十二月。
南桑拦了辆出租车去之前在景深那住过的洋房。
按开密码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很明显,没人。
南桑转身想走。
视线在阳台那密密麻麻,比上次多出很多的啤酒瓶子上定格了一秒。
没理会。
转身出去,朝大门口走。
拐弯的时候,听见酒瓶碰撞的声响,哗啦啦的。
南桑顿足,抬头在昏暗的路灯下和景深对视。
景深戴了顶棒球帽,穿着黑色长款大衣,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个塑料袋。
里面很明显是五六瓶精酿啤酒。
南桑定定的看了他好几眼,走近提起笑:“这酒好苦的。”
红酒和葡萄酒,味道带了甜,但后劲却很辛辣。
威士忌白兰地等等,同是如此。
白酒更甚。
啤酒同尔,廉价的也是。
唯独景深冰箱里的精酿啤酒,比不加糖的浓缩黑咖还要苦。
南桑上次喝过一次,记忆犹新。
景深的眉眼被棒球帽覆盖住,漆黑一片,看不真切。
他像是在敛眉打量南桑,也像是没有,平淡到陈绍南说的那些话像是假的一样,“有事?”
南桑想了想:“方便吗?去你家聊。”
景深没应,但抬脚回了家。
南桑跟上,在门口踩上很久之前的粉色拖鞋。
她在景深打开冰箱的时候,解开了身上的大衣。
她里面没换衣服,是病号服。
穿脱很方便。
南桑在景深回眸的时候脱了。
她在灯光下白到发光的身体像是被撕碎的娃娃,被人用线密密麻麻的缝合在一起。
从锁骨朝下,几乎被手术痕迹覆盖完全。
陈绍南和南桑说的话还是入了她的耳。
她那会脑中有一个想法。
景深对她的内疚……可以利用。
南桑晃动了瞬断了被重接,却还是再也无法提起重物的左手,看向被冰箱门遮住半张脸的景深,“我被虐打到距离死亡一步之遥,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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