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我是徐图，你还记得我吗？”
几天后的早上，徐图来到了姑婆家，位于老城区河边的一排待拆迁居民区。
据说，这里也曾是余秀芬童年时期的家，直到十三四岁时，她才随父母搬到后来的家，跟徐建军成为青梅竹马。
所以，当徐图刚一走进这座外墙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字“拆”，里面停着几辆布满灰尘的破自行车，高矮楼房错落不齐的老旧小区时，感到陌生又好奇。
而当她敲开姑婆位于筒子楼二楼角落里的房门，见到这位瘫痪在床的老人时，心情更是复杂。
这位叫余桂英的八十岁老人，算是徐图仅剩的一位奶奶辈长辈了，这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同样瘫痪，同样得不到子女们的贴身照顾，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子女还有经济能力请居家护理，至少能保证在上午家里没人的时候，她的吃喝拉撒有人管。
不过，大表姨他们的经济能力还是有限，只能支付周一到周五上午两个小时的费用，所以徐图要在这两个小时内帮姑婆完成当日的所有护理。
难度不小，但好在姑婆的老年痴呆症状比较轻，语言交流没有问题，甚至，徐图都怀疑是不是误诊了，其实这位老人不是老年痴呆患者。
因为她的双眼很聚焦，不像钱奶奶看人总是很散。
见徐图走来，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露出了笑容，“图图。”
徐图也笑了，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姑婆你的记性可真好！”
姑婆笑容和蔼地说：“你像秀芬，笑起来特别像。”
“是吗？”
徐图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她像母亲，别人都说她像父亲多一些。
随即，她拍了拍姑婆的手，问：“姑婆，你晓得我是过来干啥子的吗？”
“晓得晓得！”
姑婆点点头，望了一眼在旁边削水果的大女儿，对徐图说：“你是过来照顾我的，谢谢你啊，图图。”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徐图又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一旁的大表姨说：“大姨，你去上班吧，有什么事我给你电话。”
“好的好的！”
大表姨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听徐图这么一说，再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便迅速把刚削好的苹果切成几瓣，再剜掉内核，往盘子里一放，就急匆匆离开了。
临到门口，她又对徐图交代了一下尿不湿、尿垫放在哪里。
徐图记下了，等她门一关，就问姑婆：“姑婆，你现在想上厕所吗？”
姑婆有些不好意思，“有…有一点。”
徐图莞尔，“姑婆，你跟我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也不是我照顾的第一位瘫痪老人。”
“趁着我在，要方便就让我帮你，总好过一直穿尿不湿。”
“好…好，我…我其实有点想上大号，但这两天都没拉出来，在马桶上坐久了，腰难受。”姑婆讪讪道。
“家里有开塞露吗？”徐图问。
姑婆摇头。
徐图想了想，“我先给你按摩一下，看有用不，实在不行，我给你买点促进排便的药，或直接用上塞露。”
“好…好的。”姑婆脸微红地点了点头。
徐图洗了个手，又来回搓了搓，让掌心温暖后，就开始对姑婆进行腹部按摩，还不忘提醒：“如果你觉得力道不合适，就跟我讲哈。”
姑婆点点头。
按摩期间，徐图询问道：“姑婆，你最近有做二便常规检查吗？就是采集你的大小便去医院检查？”
“没有。为啥要采集那个？”姑婆不解。
徐图耐心解释：“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你的大小便来观察身体健康与否，有没有各类疾病的表现。尤其是你现在的情况，定期二便常规检查是有必要的。”
“这样吧，待会你大便出来了，我来进行标本采集，下午拿去医院帮你做个化验。”
“这…多麻烦你啊！”姑婆皱起了眉。
徐图笑着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虽然你的病历、体检什么的，我都看过了，但还是差些具体的细节，细节都了解清楚了，我才能更好地对你进行护理。”
“你现在不方便外出，通过检查二便来进一步了解你的身体情况，是最简单的方法。”
“那…那就麻烦你了。”姑婆赧颜道。
“都说了这是我的工作嘛！”徐图解颐。
看着她脸上的温和笑容，姑婆的局促感渐渐消散，她再次打量起这个并不太熟悉的侄孙女来。
单看五官，徐图确实不像余秀芬，但有些无意识的表情神态却很像。
当然，也只是像年轻时期的余秀芬。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余秀芬自从嫁人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巨变，不再是活泼开朗的少女，说起话来也总喜欢夹枪带棒，说不了两句就会跟人呛起来。
久而久之，他们两家就变得疏远。
加上她哥哥，也就是余秀芬的父亲去世后，来往就更少了，对于徐图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只记得在徐图小的时候见过几回，挺木讷的女娃娃，不爱吭声，也不爱动，就跟在其他那些小孩的后面，远不如她母亲儿时招人喜欢。
哪曾想，十几二十年再见，这孩子竟出落得大方端秀了，真难想象，她会是余秀芬教出来的女儿。
“图图，你爸妈还好吗？”姑婆忍不住探问。
徐图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挺好。”
“比过去好多了。”
至少外债彻底还清了，又住上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长期置身于雨中的家庭，总算云开雾散看见了阳光。
“那就好。”
姑婆笑着点点头，又问：“你结婚了吗？”
徐图摇头说：“还没，但有一个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自由恋爱？还是家里介绍的？”姑婆又问。
一想到林画，徐图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扩大，“自由恋爱。”
“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都不主张家里介绍了，免得像你爸妈那一辈的，父母做主，让孩子把婚一结，关上门就打架过孽。”姑婆说道。
“我爸妈……”
听到这话，徐图推测，估计家里的亲戚们都清楚她爸妈过去的那些事，对此她倒不是很介怀，只要别在她母亲面前提就行。
她想知道的是，“姑婆，我妈妈小时候啥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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