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他把我当成了宋玥
纪安赶到的时候,时淮川正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左手依然在流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他浑身被孤独彷徨的情绪笼罩,久久望着窗外的雨。
五年前事故发生的那天,纪安不在江市,后来只听到别人的转述。
那天晚上,也下着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时淮川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淮川,”纪安牵起他受伤的左手,哪怕是来之前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伤口的狰狞程度惊到了。
“我帮你缝合伤口,好吗?”
“五年了,纪安,”时淮川扭过头,眼中的悲伤要溺死人,“这五年,她从来不肯入我的梦,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一直找不到害她的凶手?”
纪安小心翼翼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往他手上倒碘伏消毒,又准备好鱼钩形状的缝合针,“她是自己想走的,贺姨人这么好,怎么会怪你。”
“自杀”两个字,纪安实在说不出来。
他准备好麻药,被时淮川拦了下来。
“不用打了,”时淮川抬起皮肉绽开的手掌,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唇角带着抹畅快的笑意,“让它痛吧,挺好的,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纪安没有劝,也没有反驳,时淮川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得了。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弯钩银针一次次穿透皮肉,生缝好了伤口,又给他打了破伤风,随即交代道,“伤口不要碰水,不要用力。”
时淮川看着掌心蜈蚣一般的缝合线,右手忍不住触碰上去,然后——
用力压下!
“时淮川!”
“家主!”
“家主!”
三个人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见状连忙冲上前阻止。
时淮川手掌一收,快速反扣在桌上握成拳,垂着头,低低的笑了,站起来时身子晃了晃,又从衣袋中掏出药瓶,倒出两颗扔进口中,生咽下去。
纪安看见那瓶药,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还有会要开。”
顶层咖啡吧里,纪安刚了解清楚今天发生的事。
“是我疏忽,忘了叮嘱你,总裁不能淋雨。”贺凡陷入深深的自责。
五年前那件事发生时贺兰还小,且她常年待在训练营,时淮川的很多事她并不清楚。
纪安摇摇头,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他很少吸烟,除非是特别烦闷的时候,刚才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单单是一场雨让他已经渐好的情绪再次变得糟糕起来。
现在时淮川只是表面看着平静,但他脆弱的神经不过全靠那种药强压着。
纪安将目光放到贺兰身上,“我们没来之前,淮川还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吗?”
贺兰悄悄将受伤的右手往后藏,她平时就有佩戴露指手套的习惯,这次只是来了时氏才摘下。
刚才意识到时淮川已经不记得自己不清醒时做过什么,她便戴上手套遮住伤口,打算把受伤的事瞒下来。
“他喊了宋玥的名字,”贺兰强压下喉头酸涩,“他半清醒的时候,把我当成了宋玥,摸 我的头发,说他不疼。”
纪安学医时虽没主攻心理学,但对人的微表情很有兴趣,见贺兰目光坦然之余,还是有不自然的躲避,眉心顿时蹙起,“还有呢?”
是比平时更严肃的口吻,让贺兰心里紧张起来,更加不由自主要藏起右手。
几番动作,伤口重新裂开,没一会儿就浸透了黑色手套的网面,贺凡嗅了嗅鼻子,将目光落在贺兰右手上,“到底怎么回事!”
贺凡是贺字辈几人中最早跟在时淮川身边的,也是当之无愧的大哥,他凝眉严肃的样子让贺兰不由低下头,乖乖解开手套,露出狰狞的贯穿伤。
哪怕已经见多了病患,纪安的眸色仍然颤动了几下,“这是淮川伤的?”
贺兰点头承认。
自伤加伤人,时淮川的情况远比想象中要糟糕的多,再加上他吃的那种药……
纪安头痛的揉着眉心,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那药就像临时堤坝,能抵御一时的洪潮,却会增加身体负担。
一旦出现坍塌,便会像洪水冲击一样,突破整个心理防线。
真到了那时候……
他心脏抖了抖,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
医院病房里,宋玥煮好一碗清汤面,端到父亲跟前,“爸,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宋父沉默看了一会儿,终究拿起筷子,挑起一箸,放进口中慢慢嚼着。
他艰难的咽下去,重新把筷子放下,低垂着眼,没看宋玥,态度没了白日的坚决,像一位垂暮老人向子女卑微低头。
“玥儿,爸求你件事行不行?”
“你去警局,你弟弟和你妈,让他们出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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