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们之间打架斗殴,还打得不轻,陈文心是应该管的。
原本她应该亲自去阿哥所瞧瞧三阿哥,可她身子沉重不便走动,所以只能把当事人全都叫到了翊坤宫去。
除了躺在床上昏迷未醒的三阿哥,余下惠妃和荣妃,大阿哥和四阿哥,并阿哥所的部分宫人,都到了翊坤宫。
众人分两边按次序坐下,宫人们站在殿外,气氛肃然。
陈文心先朝荣妃道:“三阿哥怎么样了?太医可说了何时能醒来么?”
荣妃面上犹有泪痕,“醒是能醒来,就是右边眼睛若是恢复不好,日后可能留下阴影。”
“这还得了?”
堂堂大清的皇子,若是一边眼睛落下残疾,别说无缘皇位,日后想在朝中领职都难。
三阿哥年纪还小,岂能遭受这样的罪……
她看向大阿哥,目光不自觉带上些许威严,“大阿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打三阿哥呢?”
大阿哥眉头一蹙,面对陈文心,总觉得万分愧疚。
就像是一个被老师看好的学子,一朝赴考,不但没有金榜题名,还因为打架斗殴被拘捕一样。
这是何等难堪。
他离座跪于殿中,俯首一磕到地。
“回皇额娘,儿臣与三阿哥,不过起了一时口角之争,就动了手。是儿臣不是,儿臣愿意领罚。”
陈文心看着大阿哥的模样,怎么也难以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昔日她教授阿哥们算学的时候,大阿哥和三阿哥,亲密得就像一母同胞似的。
她轻叹了一声,“那你朝四阿哥动手是为什么,也是一时口角之争吗?”
是什么样的口角之争,让大阿哥不惜朝两个弟弟动手。
他还想瞒得住此事不成?
大阿哥抿着唇不说话。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可以当着三阿哥和四阿哥的面说,当着陈文心的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仅是因为她高居皇贵妃之位,更是因为——
他知道她心地单纯,为皇上的病危伤心,怎可再说那些继位不继位的话伤她心?
知道大阿哥不想说,陈文心又转向四阿哥。
“既然大阿哥不说,四阿哥,你说说,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口角至于如此?”
四阿哥起身,朝着陈文心一拱手。
“儿臣来说,未必好听,还是让大哥自己说罢。”
兄弟两个都不肯说,难道叫她去问昏迷不醒的三阿哥?
荣妃忽然道:“皇贵妃娘娘,不管是因为什么口角,大阿哥把三阿哥打成这样,请皇贵妃娘娘一定要为三阿哥做主!”
荣妃这般说法,便是与惠妃彻底撕破脸皮了。
惠妃面上尴尬了起来,忙道:“荣妃妹妹,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皇贵妃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何必劳烦她呢?”
一看惠妃这副和稀泥的样子,不仅荣妃不买账,陈文心都看不下去了。
三阿哥被打得那么严重,她还想袒护大阿哥不了了之吗?
且是当着自己的面。
她冷声朝惠妃道:“本宫虽身子不便,脑子还没糊涂。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解决了,我们再到朝中见诸位大臣。”
惠妃盼着密诏公布盼得整夜睡不着,现在被这事绊住了脚,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在她看来,三阿哥也并没有伤得那么严重,纯属荣妃小题大做。
大阿哥今日的态度的确极差,若是顺利登基,这些小小的污点也算不得什么。
因此便道:“今日之事都是大阿哥的不是,大阿哥,还不快给你荣额娘赔礼道歉?等你三弟醒来,再同你三弟好好赔礼。”
荣妃看着惠妃一脸的轻描淡写,心都沉到了谷底。
果然,在惠妃的眼力,大阿哥才是宝。
纵然她依附惠妃十余载,她的儿子在惠妃眼中,也不过命如草芥。
她失神冷笑,笑得几近癫狂。
“惠妃,若是我现在也将大阿哥一只眼睛打破,然后再同你赔礼道歉,可使得?”
惠妃连忙起身挡在了大阿哥面前,看着荣妃这副模样吃惊不已。
“荣妃,你是不是疯了!你敢对大阿哥怎么样?!”
荣妃霍然站起,“你的大阿哥打不得碰不得,那我的三阿哥,就活该躺在床上现在都醒不来吗?”
她在后宫之中,无宠,无爱,连个知己好友都没有。
她不争权,不想抢那个皇位,只想守着她的三阿哥平平安安过日子。
三阿哥,就是她的命。
有人要威胁到她的命,她怎么能不疯魔?
“都回去,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陈文心眉头一皱,刹时针锋相对的两人,都退回了座上。
惠妃面上讪讪,荣妃眼底含恨。
“既然你们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本宫也就不问了。大阿哥,三阿哥昏迷未醒,本宫命你禁足藏书阁,面壁思过,你可服气?”
禁足藏书阁?
大阿哥不解地抬头,看着陈文心的面色,不像有多恼怒。
为什么禁足在藏书阁,而不是阿哥所呢?
他想不明白,只得一个头磕到地上,“儿臣谨遵皇额娘的话。”
这点惩罚不轻不重,惠妃也无异议,荣妃也不再开口。
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她也不指望陈文心能够给大阿哥多大的惩罚。
让她的母家马佳氏一族,脱离对大阿哥的支持,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荣妃忽然幽幽地看了殿外一眼,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皇贵妃娘娘,都这个时辰了,您还没去前朝,想必大臣们等急了吧?”
陈文心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
“不会,本宫已经命人去传过话了,他们知道本宫在处理什么要紧事。”
荣妃幽幽一笑。
那就好。
她阿玛要是知道,三阿哥被大阿哥打成这样,一定不会再拥护大阿哥。
“行了,带大阿哥下去吧,你们随本宫到前朝去。”
宫人上前把大阿哥带去藏书阁,早有小太监飞奔出去传话。
见翊坤宫这边有了动静,阵仗齐整,各宫等待的嫔妃们也都迎了上来。
四阿哥带着五阿哥,成答应和七阿哥那边称病不出,陈文心也没有在意。
在这后宫中,他们母子原就是一场意外。
自知没有身份地位,隐于众人视线之外,也是一件好事。
大阿哥和三阿哥又都不能见人,一下子阿哥们的人数就少了许多。
前朝的大臣们等正着急的时候,便见陈文心为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
众人迎出殿外。
“皇贵妃娘娘,您可算来了!”
“皇贵妃娘娘,怎么不见大阿哥?”
“皇贵妃娘娘,三阿哥伤得怎么样了?”
陈文心对耳畔的问题充耳不闻,听到提及三阿哥时,才顿了顿脚步。
“三阿哥伤得不轻,还在卧床养病。大阿哥出手伤人,本宫已命他禁足不得出。”
大阿哥打伤了三阿哥,只让他禁足,这个惩罚既不算过分,也没有轻描淡写。
众臣也无话可说。
荣妃在人群中,搜寻着盖山的身影。
父女二人眼神相接,一下子会意了彼此的心思。
惠妃同样在人群中寻找纳兰明珠,只见他面色阴沉,微微低头。
无法得到眼神交流的感觉,让惠妃越发心慌意乱。
只有陈希亥,给了陈文心一个肯定的眼神。
陈文心冲他几不可闻地一点头。
“既然诸位大人都到齐了,本宫也绕圈子了,便进入正题吧。”
众臣皆是虎躯一震,对密诏虎视眈眈。
“皇贵妃娘娘,密诏到底在何处?离这有多远的路?您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话说出了众臣的心声。
陈文心一手扶在腹上,慢慢地朝上首走去,在金座上款款坐下。
她朝小桌子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后殿之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竟是李德全!
皇上不再宫中之后,李德全就鲜少在众人面前出现,有人甚至以为皇上把他带去前线了。
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宫中。
陈文心慢声道:“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伺候皇上,足有二十多个年头。本宫请他来请出密诏,以免诸位大人有所疑心。”
像这种在主子身边伺候老了的奴才,走出去,就能代表主子的一半威严。
李德全无论走到哪里,看在皇上的份上,旁人都不敢小觑他。
有他在场,关于密诏之事,可信度会更高。
李德全面上含着微笑,朝着上首俯身道:“皇贵妃娘娘抬举奴才了。”
说罢转身面向众臣,朗声道:“皇上亲征之前,将密诏的下落只告诉了皇贵妃一人。但是那份密诏,是奴才亲手放在那处的。”
“这些日子以来,奴才没日没夜地守护着密诏,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密诏完好无损。”
索额图忙道:“到底密诏是在什么地方?”
李德全朝底下一挥手,众臣朝外看去,只见殿外几个小太监走进来。
他们吭哧吭哧地,四五人合抬一张极高大的梯子,走进殿中。
“皇上的亲笔密诏,就在诸位头上,这道正大光明匾额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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