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都是些口味清淡的食物,少有几样荤腥的,也都被太监们“体贴”地摆放到了离陈文心视线最远的地方。
而陈希亥陈文仁等也很体贴,一上来就盯着那几道菜吃,好像生怕被陈文心吃到似的。
如众人所愿,她最终就吃到了两筷子虾罢了。
用膳完毕后,为了让陈文心好好休息,众人在听雨阁略歇了一歇,便各自散去了。
她逛了这半日,也的确有些疲劳。
“主子,午后若是倦了不如更衣上床去歇歇?”
白露亲手端上来一盘西瓜,道:“这是外头山泉里湃过的西瓜,不及冰山镇出来的那么冰,正宜主子养病。”
她笑道:“你忙什么?让白霜她们做就好了,你好不容易见着莺儿,姐妹两个还不快去说说体己话?”
这话说的莺儿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被郑氏留下来伺候陈文心,此刻就站在边儿上。
“娘娘,不如莺儿领您进去瞧瞧内室?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尽早改了,一会子才不打扰娘娘歇息。”
这话说的有理。
陈文心点点头,“那便去看看罢。”
内室里的格局和翊坤宫里的寝室差不多,进门是一张红木雕梅圆足茶桌。
左面是一溜宽敞的坐榻,铺着石青金条褥,搭着崭新的秋香色引枕。
右面窗根底下一排楠木交椅,两旁设着梅花式高脚小几。
往里是和外间相同的雕空玲珑木板作为隔断,两边放下潇湘绿的纱帘,里头便是绣床。
她不想更衣上床,只道:“我在榻上略歪一歪,你把果子摆到那茶桌上就是了。我自己静静,你们都去罢。”
她想让白露和莺儿去自在说话,也想自己待着想想事情。
白露会意,在茶桌上备好果子、茶水和她素日里喜欢的点心,便出去了。
她半卧在榻上,看向半开的窗户,外头是听雨阁的前院,正是他们方才走来的那个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到念心园,到听雨阁,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因为这里有她的家人,有父母兄弟。
每一个人都真心关怀她,在意她,而非为了她的身份和宠爱而巴结奉承。
她犹如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回归家园,自此安稳。
家人何在,家便何在。
远离后宫是非纷扰,远离她和皇上,和嫔妃们的恩怨情仇。
此心安处是吾乡。
夏日微风吹过竹林,在空心的竹子里发出呜呜声响。
配合竹叶的沙沙声,犹如摇篮曲一般令人心生安宁。
她微微合目,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时,天色已昏。她躺在绣床之上,伸了一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心地睡一个觉了。
“念念,醒了么?”
陈文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白露揭开绣帘走了进来。
她见到半坐起身的陈文心,吃了一惊,“奴婢半刻钟之前才进来看过,那时主子还没醒。陈将军真是神了,坐在外间都能感觉到主子醒了。”
陈文心一挑眉,“二哥怎么会知道?”
她醒来似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吧?
白露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陈将军来了许久了,是他把主子抱到床上的,幸而主子没醒。”
她们进来看见陈文心半卧在坐榻上就睡着了,原想叫醒她到床上去睡的。
谁想陈文义去而复返,见她睡着了正好把她抱到了床上。
他是习武之人,生的有力,抱起小小的陈文心稳稳当当。
陈文心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她睡得太香了,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挪动过,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
白露忙扶她起身洗漱更衣,不一会儿,她着一身宽大飘逸的汉服对襟襦裙走了出来,月白色的裙摆葳蕤生华。
陈文义见她这一身汉家装束,赞道:“你在园子里就穿这样很好,不必拘束穿戴那些劳什子的旗头还是高底鞋。”
陈文心噗嗤一笑,“二哥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连我几时醒来你也知道。”
陈文义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二哥等了许久,找我做什么来?”
他来看见自己睡了,应该回去等才对,又不是不知道她贪睡,哪有那么快醒来?
“也没什么,怕你一路折腾身子不适,白来问问。你又睡着了,只恐昏迷,索性在这等着你醒来。”
他说的稀松平常,不禁让陈文心感动。
他又道:“现下家人都搬到园子里来住了,府邸那边只留了几个亲信管事照管着。我就住在听雨阁旁边的谪星居,过来一趟近的很。”
这是不想让她太感动的意思了。
“主子,该到用膳的时辰了,是不是请陈将军一同用膳?”
白露上前来说话,有些羞涩地低着头道:“没想到听雨阁里还有一个小厨房,奴婢吩咐他们做了几个主子平素爱吃的清淡菜肴,现在端上来吗?”
从前陈家是一家人围坐一处用膳的,现如今家大业大,也难齐聚用膳。
好在陈文义在这,他们兄妹俩就坐下边用膳边说话,也是好的。
要是陈希亥在这,准要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不许他们说话。
“那就上罢,二哥就在这用膳。”
白露一福身,转身到外头吩咐小厨房上膳。
陈文心对陈文义挤了挤眼睛,面上带着揶揄的笑。
“这是何意?”
陈文义眉头一挑,不解其意。
她示意了一下往外走的白露,压低声音道:“你没发现,白露在你面前总是羞答答的么?”
她在南巡途中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不过白露是个谨守礼教的人,她不好直言问。
好几次她以要让白露出嫁试探她,她果然都推拒了。
看来她对陈文义的好感,并不轻啊。
“二哥,你觉得白露这个姑娘怎么样?”
白露是个好姑娘,不过最要紧的还是陈文义喜欢不喜欢。
陈文义在她额心一敲,“你在胡思乱想什么?父亲可是说了不纳妾的,我和大哥自然要效仿。”
是哦, 以白露的出身,是不可能给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做正妻的。
她撇撇嘴,陈希亥不纳妾是因为他年事已高,且郑氏生育有功。
曾氏未必能和郑氏一样生育四子一女,个个平安长大。
那时陈文仁怕是一样要纳妾的。
陈文义就更不必说了,这满京城里多少待嫁少女盯着他身边,想要占据一席之地。
妻如何,妾如何?
与陈文义做妾,胜过与等闲男子做正妻。
“更何况,我曾说过要娶这世界绝色女子为妻的。白露虽好,未及绝色。”
陈文心惊讶道:“我以为这不过是你敷衍父亲母亲的借口,难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她觉得陈文义不是这种,以貌取人的肤浅男子啊。
陈文义勾唇一笑,双眼灿若桃花。
“比金子还真。”
陈文心移开了眼,不想看他那副颠倒众生的容颜。
哪怕他是自己的二哥,看多了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她和陈文义生的相仿,看自己这张脸也算看惯了,可以处变不惊了。
可女子的妍丽和男子的俊美究竟还是有所不同,陈文心恶狠狠地哼道:“二哥你就等着打光棍吧,我看你上哪找一个比你更好看的姑娘去!”
陈文义淡淡一笑,瞧见白露从外头走进来,便结束了话题。
“用膳吧。你放心,我是不会像父亲和大哥一样把你的荤腥都抢走的。”
陈希亥生怕她的病不好,恨不得就让她喝白粥,哪敢让她碰荤腥?
午膳却是皇上从宫里赐下来的,他不能说什么,只好把那几道荤腥的菜都自己吃了。
幸好皇上体谅陈文心的病情,大部分的菜都很清淡。
陈文仁觉得陈希亥身上也带着病,也不能吃那么多荤腥,便跟他一样专吃那几道荤菜。
其他人一看就明白了,也帮着他们父子两吃。
两人用罢了晚膳,陈文心便提议到他的谪星居瞧瞧。
谪星居离听雨阁甚近,地方不大,位置倒很高。
远远看去,屋子层层叠叠从地面延伸到半山腰上,仿佛高楼拔地而起。
怪不得叫谪星居。
两个人就躺在半山腰上最高的那处屋子的屋顶上,看漫天的星星。
陈文义轻声道:“念念,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二哥经常带你看星星的?”
陈文心一愣,她穿越来了以后就在陈家待了三四个月,对此毫无印象。
“啊?记得,记得呢。”
陈文心舒舒服服地枕着一个软垫,又递过一个给身边的陈文义,“这个给你枕着。”
陈文义没有接那个软垫,反而伸手在她脸上用力地一掐。
“啊!痛,痛!干什么嘛!”
他这一掐,陈文心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只见他凑上来,眉头微皱,低声道:“我们小时候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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