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老爷子提到高考成绩，陆二叔脸上表情欲言又止，陆二婶则是一言难尽的模样。
瞧两人神色不对，陆老爷子皱眉道：“怎么了？”
陆二叔两口子互相对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有事就说！”陆老爷子受不了两口子打哑谜的样子，不耐烦道。
陆二叔张了张唇，上前扶着陆老爷子在沙发坐下：“爸，你做好思想准备。”
陆二婶挨着老爷子坐下，把军研所打赌温宁高考成绩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小心地观察着老爷子的表情。
陆老爷子乍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反应，过了两秒，眉心渐渐紧拧，额头上的皱纹都快夹死苍蝇了：“跟人赌高考前三？”
还真能折腾！
正说完，门口响起敲门声。
陆二叔走过去开门，门打开一看，惊诧道
“李叔，方叔？”
李老爷子和方老爷子朝他笑着点点头，然后视线往客厅里面瞥，看到陆老爷子之后，立刻出声喊道：“老陆，我们过来通知你一声，明天上午去老周家打桥牌，三缺一，你一定要来啊！”
“不打扰了，我们回家吃饭了。”
不等陆老爷子应声，两人便挥挥手走了。
陆老爷子刚还在思考明天要不要回疗养所避避，免得他跟着丢脸，这下好了，走不了了！
关键老李和老方的孙子和孙女也高考，明天打牌肯定少不了聊高考成绩。
哎……
陆老爷子无奈扶额。
温宁还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打赌了。
全家还跟着被连坐。
她在家里待着没事儿，正好帮张婶一起准备晚餐。
陆耀也闲得无聊，看她进厨房，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张婶给两人派了活儿，一个剥蒜，一个摘菜。
边干活儿还边聊聊报考哪所大学的事儿。
张婶看着两人这副轻松状态，忍不住道：“明天就出高考成绩了，你俩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温宁把摘好的菜放进盆里，递给张婶，笑道：“其实也有点小紧张，不过我大概估过分，考首都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陆耀蒜正好也剥完了，点头道：“我也是，大嫂，咱俩到时候报一个学校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张婶听到两人都这么自信，也一点不担心地去做晚饭了。
等晚饭时候，陆振国和秦兰回来，两个人都听说了打赌的事儿，心里还有点犯愁，倒不是怕丢脸，而是怕温宁到时候出门会被人指指点点。
结果刚到家，便听到厨房传出的嬉笑声。
走过去一看，温宁、陆耀还有张婶，三个人在厨房玩过家家呢。
掌勺的居然是陆耀！
那菜都炒得闻到糊味儿了，温宁和张婶还在旁边夸他是中华小神厨。
厨艺界冉冉上升的新星。
这都夸得出来？
陆振国和秦兰对视一眼，扶额、转身、假装没看见……
晚饭陆进扬加班没回来，饭桌上陆振国两口子看温宁挺开心的，本来还打算宽慰她几句，索性啥也没说，算了，大不了等高考成绩出来，报个外地的大学，不在首都，这样那些人就看不了她的热闹了。
……
七十年代领高考成绩的方式挺原始的。
每个学校派老师拿着笔和提前印刷好的成绩条，统一去教育司抄写。抄写完再核对一遍，盖上教育司的章，就生效了。
成绩条的样子跟后世的纸质工资条差不多，第一项是学生名字，学校，考号，紧接着就是各科成绩，以及总分。
然后老师再把成绩条带回学校，分发给学生。
今天是高考放榜的日子。
早上八点，各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便带着纸笔等在了教育司门口。
八点半发成绩，大家来得早也不无聊，三三两两聚成一团聊天。
其中四中和八中的校长身边围的人最多，大部分都是过来恭维的：
“哎呀，张校长、王校长，全市前三的学生肯定又被你们两所学校给包圆了，羡慕啊。”
“我听说你们四中有个学生估分出来是760多，不出意外的话，状元预定啊！恭喜恭喜！”
四中校长谦虚地摆摆手：“还不一定呢，八中有个学生估分也760多，上次摸底考全市排名第一，所以状元还真不一定在我们四中。”
八中校长谦让道：“诶，我们学校那位同学有道选择题记不清答案了，估分的时候按正确答案算的，如果他记错了，那就上不了760分。”
旁边其他学校的校长听完这话，笃定道：“反正那两位同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状元和榜眼已经被你们预定啦！”
“哎呀，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估出来的最高分才730多，跟你们的最高分差了30多分，不知道能不能排进前20名。”
“是啊，我们学校最高估分才刚上700分，不说前三了，明年高考我们学校能出个前20就不错了。”
“你们四中和八中真是我们这些学校的榜样，平时学校教学怎么抓的？学生管理上有什么经验分享吗？”
四中和八中校长被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各种恭维和夸奖围绕，两个人皆是嘴角上扬，眼角眉梢掩不住的骄傲。
反观101中学那边，虽然上次摸底考一鸣惊人拍到了全市第十，但谁知道是不是走狗屎运，昙花一现？所以那些排名靠前的学校的校长压根不屑于搭理和结交。
张校长和几个主任老师自成一派，安安静静地等着发成绩。
终于八点半，教育司负责成绩公布的干事们拿着所有学生的成绩数据出来了。
成绩已经按学校分出来了，每个学校一张表，上面是所有学生的成绩，按从高到低排列。
每个学校的老师依次去领取成绩表，然后拿着去旁边的会议室，把每个学生的成绩抄到成绩单上，再由教育司的干事核对分数，没问题的话再盖章。
拿到四中的成绩表，四中的老师第一时间便去看排第一的那位同学，一看分数，顿时脸上迸发出惊喜的笑容，小跑到校长面前，激动道：“校长！764分！764分！”
764分，比之前预估的分数还多了2分！
四中校长和几个主任一听，皆是激动得五官抖动，嘴角飞扬！
稳了稳了！这成绩绝对稳了！状元至少九成把握在他们四中！
现在只需要看他们八中那个学生的成绩，如果比他们低，那他们就完全稳了！
四中和八中两所学校的老师就站在一块儿，四中校长看向八中校长：“怎么样，你们那个学生多少分？”
八中校长刚看完成绩，估分高了，那个学生只有759分，闻言略微遗憾道：“恭喜你们，状元应该是你们学校那位同学，我们这边最高分759分。”
四中校长瞬间像吃了仙丹一样，感觉整个人直接原地飞升！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他在全市会议上被教育司领导大夸特夸，周围掌声热烈，紧接着他官路亨通，直接从校长调入教育司当领导……
好几秒才回过神，强压激动神情，挤出谦虚笑容道：“承让承认，两位同学水平差不多，几分险胜而已，榜眼是你们学校的那位同学了。”
状元和榜眼的成绩看完了，接着才开始看谁是排第三的学生，两所学校各自比了下，第三名是四中学生，755分。
最受关注的就是前三名学生，所以听到动静，旁边学校的校长纷纷赶过来恭喜，顺便跟其他学校宣传道：“今年高考状元和第三名都是四中学生，764分和755分！第二名是八中学生，759分！”
人群不远处，101中的张校长和一众老师也听到了前三名的分数。
只是，几人看着平铺在桌面的成绩统计表，个个眼睛圆瞪，瞳孔紧缩，好像看到世界第九大奇迹出现一样。
几秒钟后，张校长不信邪地再次看向成绩统计表，然后问身边的同样表情的教导主任，“刚才四中状元多少分来着？”
教导主任声音机械地回答道：“764分。”
张校长看着自己学校排第一的那个成绩，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过去：7、8、8
788分。
再看一遍，还是788分。
张校长揉揉眼睛，胳膊肘捅咕旁边教导主任，“我没看错吧，是788分吧？”
教导主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个数字，再次机械地点头，：“您没看错。”
张校长视线再移到自己学校排第二的分数上：7、7、9
779分。
张校长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了，拉着旁边教导主任道：“你念给我听，多少分？”
教导主任眨眨眼，用手指指着那个数字，指一个，读一个：“7、7、9分，779分。”
看第三名成绩的时候，张校长已经不进气儿也不出气儿了，傻在原地，因为第三名的成绩是765分！
刚才其他学校嚷嚷说状元764分，但他们学校的第一是788分。
第二759分，但他们学校第二是779分。
第三755分，但是他们学校第三是765分。
麻了，整个人都麻了！
四中和八中那边看完成绩，才想起来101中，探头一看，101中的校长和老师全都一脸麻木的样子，只有眼珠间或一转，才能感觉是个活物。
“张校长，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们学校高考成绩怎么样呀？”
“上次摸底考你们可是冲上了前10，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复习，你们学校的学生成绩肯定大幅提升，这次说不定能超过我们排第一呢！”
四中和八中校长大摇大摆地迈步朝张校长走过去，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语气却不难听出几分反讽。
其他学校的校长见状也跟着凑过去，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一群人浩浩荡荡，将张校长围在中间，站定之后，纷纷探头往桌上101中的成绩统计表看——
这一看，所有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气氛静可闻针落。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天呐，788分、779分、765分！
这三个分数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所谓的四中最高764分高！
原来状元、榜眼还有探花都在101中！
安静之后就是爆发。
“哎呀老张！你们学校太厉害了！”
“太牛了啊！高考前三名都在你们学校！”
“快跟我们说说，怎么抓的教学啊？成绩提升这么快！”
“……”
张校长被众人围在中间，众星捧月。
四中和八中的校长渐渐被挤到边缘，挤出人群，挤得脸歪嘴斜，衣服都皱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张校长整个人还是懵逼的，什么教学什么方法，他压根就没干啥，只做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所以面对大家请教的问题，他真答不出来。
他答不出来，大家就开始扒那三个学生。
刚才大家只顾着看分数，并没有留意名字，现在一看排在第一的学生，今年的高考状元，居然是——
“温宁?”
“温宁！”
这名字大家可不陌生！
“这不是之前各个学校都不要的插班生吗？！”
“当初因为只有小学文凭，中学课程是自学的，所以四中和八中都不收，我们也没收……竟、竟然是高考状元！”
天呐！
那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混合后悔、遗憾、可惜、狗眼不识泰山……
然而当他们看到排名第二学生的名字时，瞳孔又是一震！
陆耀！
天呐！
当初这两个学生可是捆绑插班的，要收两个，否则两个都不来。
啪！啪！啪！
看到这里，那些校长脸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抽过。
甚至他们自己都双手颤抖，恨不能真的抬起来再重重抽自己两个大耳巴子！
这么好的苗子！
还是两个！
全都拱手让给了101中！
人群外，四中和八中的校长脸色更是精彩。
比死了半个月没埋的尸体还要苍白、僵硬。
当初他们两所学校联手排挤温宁和陆耀，结果却是亲手把今年的状元和探花拒之门外。
半年前射出的箭，在半年后，咻的一声射了回来，正中他们眉心！
然而这还不是更扎心的。
等他们统计完各个学校的分数段，发现101中超过重点大学分数线的学生人数，居然仅次于四中和八中，排名全市第三！
101中的张校长自己都惊呆了。
像做梦一样。
还是高三的老师提醒道：“好像大家的成绩提升，就是从温宁转学过来开始的。”
陆续有老师回忆起来了：“对！是温宁带着大家一块儿学习，好像还自创了什么思维导图学习法，带着大家把高中的课程全部归纳总结了一遍。”
“对对对！还有英语，也是温宁教大家怎么快速背单词，怎么练听力，怎么做阅读题！”
听到这些话，其他学校的校长更觉得扎心了。
简直像有人拿刀在心尖上刮一样。
当初他们嫌弃人家是自学，还看不起人家，摸底考的时候还预测人家最多上个重本线，结果现在……
天呐！
悔不当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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