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挪过去些,眼角噙笑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新装的信封被姜念握在手里,指腹缓缓摩挲过,她低垂眼帘。
“我先前诓了姜默道一通,除了一座姜宅,他那点家底都在我手里了;我若留在京都,这时难免他纠缠不休。”
“再有就是你哥哥,那么聪明一个人,家里夫人大着肚子,他还要跑这种地方。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是为了什么。”
合情合理的答复,却叫男子期许落了空。
“那,还有吗?”
“还有?”姜念跟他也不藏着掖着,仔细思索起来,“还有就是谢谨闻吧……”
后一句刚出口,本就凑得极近的男人涌过来,温温圈住她腰身,蛮不讲理地抵在她肩头问:“除了他呢。”
他就巴巴望着自己,姜念怎会不明白他的意图。
却故意问:“那还有什么?”
“姜念!”
姜念低低笑起来。
“那……应该还有你吧,你一个人过来,我也不是很放心。”
“什么叫应该?”
“应该就是应该啊。”
韩钦赫掐着她腰身,不说话了。
曾经与人推杯换盏时,他听过几个三四十岁的商贾侃大山,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有了床榻上的干系,心就会牵在男人身上。
他跟姜念恰好相反,那日夜里的事被她无声无息揭过,好似根本没发生一样。
独留他自己时时回味,却再没机会提起。
“姜念。”
耳边男人的语调倏然落下,姜念推一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坐好,“怎么了?”
韩钦赫听话坐直身子,却依旧握着她的手,“我……”
他一直拿捏着这个度,怕太心急靠近会被姜念推开,此刻一堆话在嘴边打转,挑挑拣拣也选不定合适出口的。
也难得见他支支吾吾的,姜念也侧过身子对着他,“到底怎么了?”
韩钦赫长长舒一口气。
最终,他决定先探探口风。
“就是那天夜里,”他低着头,一只手无意识攀上人手腕,捏一下放一下的,“我在想,是不是……”
“哦。”
姜念被他攥着手就想起来了。
这种越界的事,也不好直勾勾说出来。
“你别多心。”
韩钦赫手上动作顿住,抬眼望向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是她会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
姜念眼光飘忽,“那个时候,我就是想你别伤神,找点事分分心,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用记在心里。”
缄默。
韩钦赫抿着唇,这么热的天,鼻腔吸入的一口气竟是凉的。
姜念却还在说:“更何况……也就是手,你从前还教我看账册做生意呢,我也不吃亏啊。”
她越说,韩钦赫的手越凉,最后越收越紧,右手失控似的捏着她手腕。
姜念蹙眉,“你捏痛我了。”
韩钦赫这才松了些力道,胸膛处止不住地起伏,“你没对别人做过吧?”
“我……”
“你没有。”
她那样生疏,从来没人教过她,韩钦赫可以笃定。
他气势汹汹追问:“若换作旁人心绪不宁,你也会做这种事吗?”
姜念又一次被他问到了,在与他对峙时,气势落了下风。
心头生出几分躁意,她不习惯被人这样追问,撇过头道:“或许呢。”
她又退了,在他想要更进一步时,她总会逃。
韩钦赫彻底松开她,手肘撑在桌面,近乎痛苦地捧住自己的脑袋。
他是个有耐心的人,不在意徐徐图之。
也清楚此刻的痛苦,来源于他比人更动心,更患得患失接受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
姜念就静静坐在那儿,与他隔着没几寸的距离,却像是将自己彻底摘出去了。
否则呢?他想要什么答复?
在她没从谢谨闻那里脱身前,要她笃定地说些什么?
她忽然不想呆在屋里了,扔下他就要起身。
小臂又被人攥住。
男人重新仰起头,略显疲惫的面上,噙着惯常轻佻的笑意。
“可我心里感激你呢?”他漫不经心说着,“叫我报答你一回。”
她做过什么事,他又要如何报答?
姜念一阵心慌,被人颀长的身躯笼住,又轻缓收进怀里。
耳边是他在说:“我一定比谢谨闻做得好。”
姜念似被烫着了。
这会儿她也不敢说,这人究竟是装作不在意,还是真有这么浑。
“我不需要。”
她要走,男人却不许,“姜念。”
他换了种语调,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贴,“试试又不亏。”
姜念呼吸都乱了,扔了他的手就跑。
她料想这男人也不敢来真的,也不敢真的强迫自己做什么,却十分害怕他勾引自己。
毕竟……他还是有那么点姿色的。
说是朝廷拨粮今日就到,蒋廷声去了岸口收粮,回来得晚些,却见一楼大堂还有人在。
“姜姑娘,还不睡呢?”
走近一看,姜念正喝闷酒呢。
“怎么韩公子不陪你?”
姜念听见一个“韩”字便心慌,酒量不好又有几分上头,迷蒙回应着:“我跟他又不是……”
想说没关系,可自她来的那一日起,她们日日歇在一间房里,蒋廷声都是知道的。
毕竟年长,他坐到姜念对面,难得与人拉家常似的问:“是这里的事,耽搁你们成亲了吧?”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否则一对未婚的男女,怎么能日日宿在一处呢。
姜念反应有些迟钝,只能听蒋廷声继续说着。
“我见你二人往来很是默契登对,此番也恰好结识韩御史,日后你二人成亲,可要容我讨一杯喜酒呢。”
姜念乱糟糟听着,真顺着他的话,想到了跟韩钦赫成亲。
怎么弯弯绕绕的,他提亲的事拿起又放下,又是跟他成亲?
她静静灌了一杯酒。
不,只要谢谨闻活着,他是不会答应的。
“蒋大人,”姜念出声打断,面上浮现几分醉意,“我跟他没有。”
蒋廷声问:“什么没有?”
“您要替我保密,不论谁问起,你都要说,我跟韩钦赫没有任何干系。”
她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考虑到谢谨闻会过来,不能走漏风声。
“这是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要说没有干系。”
说完她略有些烦躁地起身,脚步稍显虚浮。
“姜姑娘,你……”蒋廷声还想扶她,碍着男女有别又没去碰,“那你去哪儿?”
跟韩钦赫没有干系,那她今夜要怎么办?
“我?”姜念攀着扶手上楼,“回去找他睡觉。”
蒋廷声欲言又止。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闹别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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