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程安宁说:“你发给我。”
加上好友,立刻几张病历照片发了过来。
程安宁打开图片先确认病历一栏的名字——姓名:周靳声,年龄:33岁……
她不是专业的,看不懂医学术语,发给了秦棠,请她帮忙看一眼,是不是有问题,秦棠很快给了答复,肺部CT的影响确实有一块肿瘤,具体什么情况要做进一步检查。
程安宁懵了,眼前一片空白。
上周在警局他确实不舒服,一直咳嗽,她还说他不舒服就别抽烟,不抽烟不会死……
程安宁打给李青,问他:“周靳声呢?”
“周律师刚出院,他要回桉城。”
程安宁说:“我和他说几句,把手机给他。”
李青战战兢兢把手机给了周靳声,说:“程小姐的电话。”
周靳声似乎不知道李青背着他联系了程安宁,手握着拳头,又一声闷咳,拿过手机,喂了一声——
“你在港城?”
“嗯。”周靳声的喉咙很不舒服,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你助理说你生病了,不听医生的话不肯治疗?”
周靳声一记眼神刀扫向李青,李青早有准备,预判到了提前走开背对他,躲开那刀子的视线。
“小毛病,不用大惊小怪。”
程安宁一听来气了,她听不得这些,也忘了下定决心要和他老死不相来往,还是心软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情况?”
周靳声默然,过了片刻,再度出声时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地试探,“担心我?”
程安宁心口闷沉,喉咙涩得难受,“医生让你住院检查,你就住院检查。”
“……”
“我只说这么多,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
程安宁能听见周靳声粗沉的呼吸声,是不是如了母亲所说,平时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生病便是大病。
她想他过得好,她不会有压力负担,他过得越好,她忘得更干净彻底,走得更决绝,不会心疼、怀念,亦或者怜悯。
她很清楚自己的软肋是什么,是心软。
周靳声波澜不惊说:“李青在胡说八道。”
他轻描淡写,仿佛那份报告写的不是他的身体,“小毛病,不碍事,过几天便好了。”
程安宁不说话,睫毛轻颤着,沉甸甸的胸口压迫神经,他越说没事,心里的弦便紧绷一条。
“好,你说的。”程安宁挂了电话。
周靳声听着一阵忙音,嘴唇血色尽失,傍晚时分,暮色四合,港城天气比桦市好,放晴了一整天,他坐在车里,手指虚拢,握成拳头抵在唇边闷咳几声,看不出喜怒哀乐的一张脸。
李青观察到他打完电话,走了回来,先认错:“我不该擅自联系程小姐,但没有什么比您的身体要紧。”
“你倒是尽心尽责。”周靳声不冷不淡说了句,他的手背还有输液留下的针孔。
李青知道逾越了,不该打这通电话。
周靳声没有让他开车,说:“误诊的可能性多大?”
“一般不会……”
周靳声下了车,“办住院。”
李青说:“好,我现在就去办。”
回去办住院,李青遇到一位年轻的医生,正是给他检查报告的那位医生,医生认出他来,火急火燎说:“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刚刚给你的病历搞错了……”
……
一个小时后,程安宁接到秦棠的电话,问她是谁的病历,她发给秦棠看的没有周靳声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得了肺癌。
程安宁告诉她,“是周靳声。”
“是他的?不可能吧?”
程安宁快把牙齿咬碎了,有点哆嗦,“我也不知道,但病历是他的,他助理发给我的。”
秦棠:“宁宁,你是不是在担心他?”
程安宁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心软,却还是忍不住,那天早上在警局也是,他的模样很苍白,一直咳嗽,还以为只是普通小感冒,结果是肺癌……
他烟瘾那么大,也不是不可能……
“我找了认识的医生同学确认过,影像资料是良性的,早点住院接受治疗一般问题不严重。宁宁,你别太担心。”秦棠安慰她,“一般肺癌发现都是中晚期,早期症状不明显,能够早点检查出来是好事,积极配合医院治疗,注意术后恢复,情况不严重的。”
程安宁听了秦棠说的反而没有松口气,而是更担心了。
她怀疑就是跟周靳声抽烟有关系,他烟瘾那么大,每次见到他都在抽烟,发现了还不配合住院治疗,简直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有伤心,更多的是无力感。
这个人总有新的办法折磨她。
挂了秦棠的电话,程安宁犹豫再三,起床换上衣服拿上证件揣进兜里,王薇刚好回来,看她要出门的样子问她,“宁宁,要出去?不是说今天不出门了?”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可能明后天回来。”
“去哪里?”
“我和同事约了去港城玩,她想买点特产送亲戚朋友,喊我一块去,时间比较紧。”
“这样啊,要在那边过夜你怎么不带件衣服?”
“不带了,急死了,一天不换没事,大不了到了那边再买一次性的贴身衣服穿了。”
“你小心点,别太着急。”
程安宁怕走慢一步被看穿她在撒谎,赶紧跑进电梯,心跳很快,好像在做一件不该做的事。
搭上高铁直达的港城,到了地方,过关很迅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此时才晚上九点多,程安宁打了李青的手机,问他们在哪一家医院。
李青说了医院地址,挂了电话,跟在打吊针的周靳声说,“老板,程小姐来了。”
“误诊的事先别告诉她。”
“好,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周靳声眸光一凛:“我还没找你麻烦,你还问起我的事来了?”
李青有苦难言,他哪里知道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得怪那个实习医生,笨手笨脚的,还能把病历搞错,一个肺炎,一个肺癌。
周靳声把床头贴的病历卡塞到床垫下。
李青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出去了。
“等会。”
李青又折回来,“还有什么事?”
“去接她。”
“我现在就去。”
四十多分钟后,在李青带领下来到病房见到周靳声,他还在输液,脸色微微泛着白,薄唇没血色,上次见到他住进医院,是在他在港城被出事那次,她是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没有自己嘴巴上说的那样轻松,他死了,她会很高兴。
没有的。
李青把人带到,自觉退出病房,把门关上,他守在门口。
程安宁上下看他,冲动的劲褪去,理智回拢,意识到自己不该过来,可人还是来了。
后悔么。
没有机会后悔了,只能硬着头皮问他:“我来不是因为还喜欢你,是你助理的电话打到我这,他说你不肯住院治疗,很多病都是拖久了变成大病,不严重也严重了,生病了发现早,不要逞能,该听医生的听医生的。”
周靳声眼神荡着漩涡,那双沉邃的眼睛有很有迷惑人的魅力,安静听她找完借口,才说:“外面很冷,你脸冻红了。”
程安宁岂止是脸冻红,身体都快失去知觉了。
周靳声一只手插着针输液,不能乱动,他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位置,“过来坐。”
他声音不大,还很干很哑,是真生病了。
“不了。”程安宁尚存一点点理智,其实有种被看穿的无力挣扎,她干脆坦荡一点,“我不会待太久,是你助理说你不肯住院,既然你已经办了住院,那你好好听医院安排,我先走了。”
周靳声平静陈述:“大晚上特地从桦市赶过来,是不是足以说明你根本放不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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