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今年的第一场雪飘落长安时,程娇便给铃镜定下了林家这一桩亲事,出嫁的时间就安排在明年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人间回春。
是个出嫁的好时节。
程娇还让柳娘子在库房挑选合适的布料给她绣嫁衣,若是库房没有,便出去买。
务必在合适的范围之内,做得最好。
铃铛和铃镜跟在程娇身边十几年,虽说是主仆,但其实感情也极深,在程娇心中,她们比程姝程妍都还要重要一些。
她虽然也从来不说什么‘情同姐妹’的话,因为时代等级森严,主是主,仆是仆,主仆有别,所得到的地位、财富皆是不同,强说什么姐妹,反而令人心生不平心生不甘。
程娇不想等到日后,相伴多年的情分免得面目全非,也不想她们因为不平不甘走错路。
但能给她们的,程娇也都是挑最好的给。
这桩亲事定下之后,长安城中小范围地议论了一番,但并没有起什么风浪,只是纷纷感慨铃镜好命,有这么一个主子,将来嫁进林家,不说一世荣华,却也是官宦人家的娘子了。
十月底,程老夫人偶感风寒,程姝约了她一同回去看望,她欣然应许,当日便和程姝回了临安侯府。
程老夫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也还好,见两个孙女回来看她,很是高兴,有命人将孟萍喊道临安侯府,让她们姑嫂几人说说话。
聂静云的祖母同样是出身孟家,与孟萍是隔了一辈的表姐妹,再说两人也是明白事理宽怀大度之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程老夫人见几人在她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话,也是很开怀。
“待你们五妹生了,让她将孩子带过来,想来就更热闹了。”
程娇问:“叔父可是来了消息,什么时候回长安述职?”
程老夫人道:“前几日来了信,说是十二月初应该就到了。”
“那这一回叔父可会留职长安?”
“这得看陛下的意思。”程老夫人笑容端庄大气,“他这些年都做得不错,必然能得一个优评,不说留职长安,但想来会升官,至于在哪里任职,那都是为陛下效力,都是可以的。”
儿子仕途顺利,她自然是开怀,不过她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开怀也不会大笑大喜,只会更加端庄收敛。
说到这里,程老夫人看向孟萍:“你嫁过来的时候,他隔得太远,不能回来给你和三郎主持婚仪,你也勿要怪他,等他回来了,再给他敬茶就是了。”
程娴程妍出嫁的时候,程元仲千里千里迢迢回来送女儿出嫁,是给她们撑腰,但这一回程词成亲,程元仲是没有回来的。
千里迢迢,便是他快马加鞭一路兼程也需得十天半个月才到,再加上正逢三年一度回长安述职,诸事繁忙,他自然是脱不开身。
孟萍赶紧道:“祖母言重了,父亲在外,也是为了这个家更好,更是为了陛下办差,为百姓办事,我心中只担心父亲在外可曾辛劳吃苦,不敢有他想。”
程元仲是孟萍的公爹,同样的,也是她的表叔,她岂会有什么怨念。
再说了,程元仲回不来主持她和程词的婚仪,这件事她与孟家也早早就知晓,也十分谅解。
程老夫人高兴道:“程家有你们,实在是程家之福,都是好孩子......”
程家临安侯这一辈过得并不算好,临安侯宠妾灭妻,与萧氏斗了二十年,程元仲同样也是和妻子不和,日子也不大顺意。
到了下一辈了,虽然也有一两个不好的,但总体也算是不错了。
程老夫人满足了。
一行人在程老夫人这里用了午食才离开,离开的时候,程姝说她已经挑选好了‘妾室’人选,过几天就摆两桌让妾室进门。
程娇顿了顿,最终道:“你想清楚就好。”
程家出嫁的几个女儿,到底有一个夫婿是要纳妾了。
程姝看了看这枝头飞雪,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可身上穿得厚实暖和,却不觉得有多冷。
于是她笑了笑道:“我是想清楚了,我与他就这般夫妻,相敬如宾或许就是结局了,我不替他纳,他自己总会遇可心人,如此,还不如我给他纳,将人拿捏在自己手里,免得她们生出什么歪心思。”
“以前是我贪妄太多,还想要他真心真意,可后来我悟了,我这般女子,他那样自视极高之人,又怎么会看得上。”
程姝与萧衡,以前终究不是一个世界之人,便是程姝改过了,也一直在学习进步,可等她真的成为一个端庄贤惠、知情知趣的贵夫人,估计得好几年。
好几年,会发生的变故不少。
萧衡本来对她无心无爱,不可能站在原地等着她进步。
而且时下男子纳妾本是常理。
萧衡不是谢琅,一心只有心头的白月光,视旁人为浮云。
也不是赵锦亭,岳父是此生恩师,对他恩重如山,不说他不想,纵然他想,也不敢做对不起娘子的事情。
萧衡纳妾,是迟早的事情。
程姝如今想开了,她只想最好萧衡的正室,他的富贵她要同享,他的长子要她生,余下的,那几个妾室生几个孩子,只要他养得起,她便不管了。
程娇与程姝分别各自归家,等谢琅回来的时候同他感慨了好几句,还说什么男子为何要纳妾云云。
谢琅看着书,嗯嗯嗯地应着,尤其敷衍,似乎不欲多说。
程娇有些生气:“你是不是也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常理,娶妻纳妾本是应该。”
谢琅头大,觉得自家娘子实在是钻了牛角尖了,无奈只能抱着她哄:“娘子,好娘子,天下人都这么认为,我总不能跳出来说这是错的吧?这不是得被人唾沫淹死!”
“再说了,我与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了,我哪里管得了别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程娇讪讪,也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这是没事找事呢。
“好吧,是我错了,你说的对,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人就好,实在是管不了别人。”
她没有改变世界的大志向,也没什么大本事,纵然胎穿至今,也不过是折腾出了一个蓬莱仙居和春风揽月斋罢了。
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已然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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