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含烟听闻父皇遗旨时,一样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
“正德公公,父皇他……”
明明父皇临走前还一个劲地同她说对不起,说大云律法摆在那里不可改。
“长公主殿下,起来吧。”正德公公笑得一脸的褶子,更显和善,“皇上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还是盼着长公主殿下能真正的一生安乐。”
司徒含烟鼻子酸涩,连着心里也一阵酸疼:“父皇……”
“都是长公主殿下和定西侯自己的造化。”正德公公看向搀扶着长公主的定西侯,“倘若侯爷不愿削爵交权迎娶长公主,这道遗旨便会随着老奴入土,去寻先帝了。”
这道圣旨是皇上叫他来单独下的,也并未让当时的太子和太子妃知道,怕这两人起私心。
定西侯是自己愿意削爵交权,一则说明真心待长公主,先帝这个老父亲的心才放得下。
二则说明定西侯忠君,不会如同昭德公主驸马一样拥兵造反,先帝这个天子的心方能彻底放下。
正德公公也替二人欢喜:“老奴恭喜长公主殿下,恭喜定西侯。”
身后一众奴仆附和。
声音如浪,席卷司徒含烟的耳朵,她再度红了眼眶,泪水也随之而来。
二十年。
她等了二十年。
其中有十多年都在偷偷地看着,和亲以及和亲回来的几年,已觉此生无望。
偏在三四年前,赢来转机。
能得侯爷欢喜,本已满足她多年苦恋之心。
做好再等个十年二十年,甚至入土皆不能同棺的准备,又迎来万雾皆散柳暗花明之时。
眼泪便汹涌不止。
眼泪滴滴答答坠到容泊呈的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他抬手为她揩去眼泪,冰冷的指腹抹过滚烫的泪水,很快也变得滚烫,手指连心,心血也跟着翻涌起来。
“殿下,择好日子,臣就来迎你。”
司徒含烟颤抖着唇瓣:“好……”
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正德公公心中一事已了,还有另一事记挂在心:“长公主殿下,香夫人可还在府中?”
司徒含烟抹一把泪,眼眶和鼻子通红通红的,“在的,怎么?”
“可否引老奴一见?”
司徒含烟眨了眨眼睛,心中有疑,目送容泊呈回府后,还是将人带到母亲所在的院子。
正德公公又请长公主屏退所有奴仆,包括瑶池。
瑶池同样疑惑,正德公公来见香夫人做什么?
好奇归好奇,该走远还是走远。
院门已经修好,门带上以后,正德公公便跪了下来:“老奴拜见贵妃娘娘。”
司徒含烟惊讶地捂了捂嘴,再看母亲,并不惊讶,淡定地抬了抬手,示意正德公公起身。
香夫人见女儿惊讶,解释道:“去找瑶池那回,你父皇和正德就知道是我了,是我不让他们对你说的。”
“正德公公,我已不再是什么贵妃娘娘,还是和瑶池那丫头一样,唤老身香夫人吧。”
正德公公慢慢悠悠起身,司徒含烟见状去扶了一把。
“是,贵妃娘娘。”
贺兰芸香:“……”
算了。
“正德公公是有何事?”
正德公公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信封很新,看得出来保护得极好。
“皇上命老奴交给贵妃娘娘。”
贺兰芸香望过去,怔愣了许久,才迟迟伸手接过,外边什么也没写,打开后果然是一纸书信。
熟悉的笔迹。
她又很快合上,塞回信封里,若无其事道:“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正德公公走了。
司徒含烟心有担忧地离开,并没有走远,她在门口待了片刻,忽地听见里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嘶哑的嗓子,如同含着一把粗沙。
她听着都疼。
母亲不愿她看见,那就静静地在门口待一会儿。
直到里边传来关门声,想来是进屋里歇着了。
司徒含烟才离开。
瑶池立马追上来问,香夫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正德公公要见香夫人?
司徒含烟怕母亲伤心过度,曾经就是瑶池在蓬莱殿陪着母亲,如今倒是也可以叫过去陪着。
不过就得编个理由了。
“香姨是我母妃走散多年的妹妹。”
“啊?”瑶池傻眼了。
傻眼之后就是懊悔,完了完了,她以前竟然敢对贵妃娘娘的妹妹大呼小叫!
贵妃娘娘知道不得气活过来!
完了完了!
“殿下!奴婢去给香夫人道歉!”话说完,人也没影了。
司徒含烟知道,比起自己,瑶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更懂得逗人开心。
她和母亲之间从前就不是亲亲昵昵的模样,此后也自然变不成那样,保持着彼此之间合适的距离和情感,是最好的。
还是得辛苦瑶池。
瑶池没有忍住,一把推开院门冲进去,扑通跪在床前,又是道歉又是许诺以后一定会把香夫人供起来。
本是平常的话语,奈何从瑶池的嘴里说出来总透着一股喜感。
贺兰芸香忍不住白她一眼:“老身又不是菩萨,供什么供?滚出去。”
“哦。”瑶池起身,探头探脑地望着屏风里背对自己的人影,“香夫人是不是没该被子?要着凉的……”
“烦,闭嘴。”
骂归骂,瑶池看见屏风里的人影动了,立马咧嘴笑出来。
香夫人:“……”
拉被子盖过头。
……
容府。
得知先帝遗旨,容老将军差点泪洒当场,一拳打在柱上。
“不枉老子跟着先皇杀前杀后大半辈子啊!还是惦记着我容家!”
“夫人呐!我们家又有喜事了,大喜事啊,咱们赶紧看看黄道吉日,赶紧让这两孩子成亲。”
容老将军急得团团转,被平南郡主一把拽住,现在平南郡主又淡定了。
“长公主的喜事,黄道吉日轮不着我们来选,钦天监和礼部会着手。”
“那我们总得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啊!”
平南郡主说:“你要真的闲得没事干,就去把我们给老二准备的娶亲娉礼再点一遍,再往上添添,然后去把请帖写了,挨家挨户送过去。”
娉礼确实是长辈准备,但请帖一般由孩子们自己拟名单书写,送请帖这等事都由下边的人去做。
如今活都让容老将军揽了去,容泊呈要插手,都被赶去布置喜堂。
容泊呈一个大老爷们哪知道怎么布置才合规矩才好看?于是,他成了工人,丁伯和下人们在那指挥。
容府和定西侯府都要挂红,拜堂在容府,成亲在侯府。
容泊呈轻轻一跃,大红灯笼就能挂起来,下边皆是掌声。
“……”他顿时觉得怪怪的。
似乎害臊?
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容泊呈看到父亲牵着一身红衣的喜儿要出门。
“爹抱着喜儿去哪?”
“送喜贴啊!喜儿的名字就喜庆,喜上加喜!”容老将军看一眼满府的红,满意地点着头,“侯府挂完了吧?”
容泊呈:“挂完了。”
容老将军指使他:“去把隔壁的王府也挂上。”
容泊呈:“?”
喜儿也歪着个脑袋。
容老将军:“哦,你爹我把整个云京城的官和世家商贾都请了,不会有人不来,咱们容府坐不下,决定征用隔壁王府。”
容泊呈的嘴角抽了抽。
容老将军叮嘱喜儿,“咱们祖孙俩待会带着这些请帖,就往那大街上一洒,让所有人都庆祝你爹爹和长公主成亲好不好?”
喜儿拍手叫好:“好呀好呀!”
容泊呈想到当年姑母和离,父亲都能大摆筵席三天,洒请帖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笑了笑。
好在洞房在侯府,不然这么多人会吵到他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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