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泊呈没有立即应下。
他说再想想。
要淳礼再想想,也是让他再想想。
自此以后,军中事务容泊呈再也没有避开过淳礼。
淳礼本就刻苦,这半年更加刻苦,容家人都瞧出了端倪。
最先瞧出端倪的是容轻澈,当初是他亲自去把小淳礼接回的容家,虽然大多时候他不在府里,明面上他不及大哥二哥和淳礼亲近,实际上私底下他和淳礼无话不谈。
嗯……准确说是……
他骂淳礼是牙尖嘴利的兔崽子,淳礼骂他嘴巴太毒讨不到媳妇。
容泊呈被三弟找上,叮嘱他再想想,容家不一定要那些权,但一定要家庭和睦人各有选。
第二个察觉的是阿端。
她是南疆人人敬仰的公主,不是只有骄纵刁蛮。
阿端找到女儿,问她真的喜欢吗?
淳礼说“嗯”,她喜欢手握长枪破清风,喜欢阵法变幻,喜欢兵书诡计。
阿端知道女儿素来有主见,却也不是盲目自此,而是例举女子在军营中的种种不便,月事的不便,不及男子个子高大所引发的嘲弄。
淳礼只一句,她能凭实力叫人心服口服。
阿端就知道她是铁了心了,转而说起自己在南疆驭蛊护民的事,女儿听了会露出浅浅的笑。
看来是真喜欢啊。
她就知道自己和师兄,还有容家养出来的孩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谁知这事让淳嘉听见了,淳嘉信誓旦旦说也要入军营,要去做兄长的副将。
根本没给爹娘反驳的机会,扭头就跑。
阿端也没想反驳,她想着这样也好,不至于她和师兄回了药王谷,留淳礼一个人孤零零的。
随后就是容家二老。
平南郡主又拎着红缨枪进出府,容泊呈今天不在侯府,便去了国子监。
容老将军和一众侍女在后面追着喊着,担忧得不行。
年轻时,动不动拔长枪的是大将军,平南郡主冷静在在后边劝。
年迈时,动不动拔长枪的成了平南郡主,劝人的成了容老将军。
老胳膊老腿的,走路不如以前利索,步子不如以前迈得大,不过步伐很快。
一个老太婆雄赳赳地走在前头,一个老头子气昂昂地追在旁边,后边还跟着一堆的侍女。
容轻澈和容惊春赶来时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扶额,想笑又不敢笑。
兄弟两个遣散一众婢女,他们在后边跟着,到时候意思一下,拦一拦,别真让老娘在国子监把二哥给打了。
二哥人至中年,又是侯爷,又是国子监的武学老师,脸面不能丢啊。
二老似乎也知道这个,一进武学,看到一众娃娃们拥上来,兴奋地喊着老将军和平南郡主,赶忙把红缨枪收了,慈祥地说着来找儿子切磋切磋而已。
于是进屋去。
没一会里边就传来砰砰的声响,其他人竖着耳朵听,恨不得哇一声,不愧是老将军,不愧是平南郡主,一把年纪还会练武找人切磋!
瞧这激烈得,肯定不相上下!
定西侯一对二,厉害!
大家练武练得更加起劲。
容轻澈和容惊春听着里边的响动,身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甭管多大年纪,甭管武功多高,父母的血脉压制无人能敌。
他们就盼着爹娘悠着点,别往显眼的地方打。
没多久,动静停了。
兄弟俩松口气,知道接下来就是商谈,这才敢推门进去。
进去前,容轻澈随手叫来一个人:“去找容淳礼来。”
“好。”
那人便去找容淳礼。
容淳礼站在一棵树下,仰着头,树上有个人,抱着树干浑身都在发抖。
正是四个月前才入国子监的卓无恙,是北离节度使的儿子。
“卓公子怎么爬树上了?”前来找人的人好奇得很,“掏鸟窝?”
“掏什么鸟窝啊?卓无恙看到容淳礼的左右护法了,害怕爬上去的。”
容淳礼:“……”
自从在宫里知道听闻卓无恙怕这些,她就下意识避开一点。
颂笙可能也和他提过,卓无恙也避着她。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训练到没有她的命令从不露头的青蛇红蝎,突然往卓无恙身边钻,差点没把人吓厥过去,弃笔落荒而逃,眨眼间就爬到最近一棵树上。
她还是佩服卓无恙的。
起码这个爬树的速度在整个云京城无人能敌。
“你下来,它们已经走了。”容淳礼喊他。
卓无恙紧紧抱着树干,吹了吹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英气俊俏的脸,不过脸色煞白。
“我不!它们在你身上!”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多,说的话开始难听起来,这让淳礼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真不下?”
“不下!”
淳礼耐心告罄,召了青蛇出来:“去。”
青蛇便顺着树干往上爬。
“啊啊啊啊啊啊!”卓无恙的声音变得尖锐,紧急之下直接从树上纵身一跃。
摔断腿比被蛇咬的好!
不过容淳礼就在面前,看在颂笙世子的面上,起码也要接一下他吧?
不不不!
容淳礼身上还有一只红蝎!
他拼命动着手脚,要摔远一点。
淳礼也没想接他,往后退了一步。
嘭!
人就摔在她面前。
还吃了一嘴的泥和草。
“回来。”淳礼的眸子闪过一抹紫光,青蛇乖巧地缠在她身上。
显得一双手更加白皙。
卓无恙抬眸,正好看见缠着青蛇的手,竟然觉得有一瞬诡异的好看。
他一甩脑袋。
哪里好看!
要吓死他了!
卓无恙瞪着泥土往后爬。
“容淳礼,你三叔四叔找!你祖父祖母也来了。”那人才想起正事。
“多谢。”淳礼转身走了两步,忽地又折回来,给卓无恙又吓得够呛。
“你你你……”
一瓶药丢到他怀中。
淳礼丢下冷冷的一个字:“手。”
还有一句:“今日对不住。”
人彻底走了。
卓无恙终于能喘口气,拿过药瓶看了看。
……
淳礼看见祖父祖母和叔伯们,行礼问安。
目光瞥见二叔嘴角的一丝血迹,她的眉头皱了皱。
二叔过来摸摸她的头,无声地说着不用担心。
淳礼便知道祖父祖母是为什么而来,她跪下启禀二老。
“与二叔无关,是淳礼自己想入军营。”
平南郡主眼里闪着泪:“淳礼啊……”
“祖母,祖父。”淳礼眼神坚定,“淳礼想入军营,一因淳礼心里想,二因淳礼姓容,淳礼自小便听着祖父祖母二叔四叔的事迹长大……”
容惊春默默挺直腰杆,这次他胜容老三一筹!哈哈哈哈哈……
容轻澈:“……”
听到你笑了。
无语。
淳礼说着自己的敬重和钦佩,说着自己的志向,她也想要同祖父祖母还有二叔四叔一样,不白费自己的一身本事,为国为民而鞠躬尽瘁。
只是想一想,便觉浑身沸腾。
这份情怀感染了二老,容老将军激动得泪花都出来了。
容家孩儿当如是啊!
平南郡主又问:“你真不是为你二叔和喜儿?那是长辈们的事,小辈不需要为长辈操心。”
容泊呈也看过去。
他也怀疑。
“是,也不是。”淳礼很坦诚,“更多是为自己志向,顺道守住容家权利地位,让长辈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举三得之事,淳礼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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