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主子不论做什么,奴仆无权干涉,陆如薇本可以不必回答。
但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朱弦本不是普通奴婢,从万里挑一的天翎卫里脱颖而出的女子,本就不是普通人。
所以陆如薇竟然被这么简单一问给,问住了。
她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我、我是来……”
陆如薇忽然瞥见手中的食盒,“是二哥让我来给骊珠送吃的!”
对。
她本来就是给沈骊珠送小食,才过来风雪轩。
起初,未曾想过自己会在新房外,撞见太子与沈骊珠私会。
是么?朱弦眸子一闪,心里不是很相信陆如薇说的。
若是送吃的,怎么却着急忙慌地往外走,食盒却还拎在手上?
可,朱弦本身是奉太子之命,来到骊珠身边保护她的天翎卫,她虽然不惧陆如薇的身份,但此刻作为婢女,也不好太过出格。
若是表现出自己的特殊,惹得骊珠小姐怀疑,那么反倒不美。
朱弦垂下眸,没再多问什么,只从陆如薇手里接过食盒,“陆小姐交给奴婢便好。”
陆如薇当然求之不得。
朱弦提了食盒,踩着月光往回走,眼睫掩下心事。
她忠于殿下,忠于东宫,但……骊珠小姐也是好人。
殿下来时,她无声地点了风雪轩丫鬟们的睡穴,不让谁打扰。
可,今夜是骊珠小姐的新婚夜。
朱弦难得生出一点“助纣为虐”的愧疚。
在心里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保护骊珠。
…
或许是太子夜入新房,那些荒唐惊心的话、那些步步紧逼、那些以死相胁,都令沈骊珠耗尽了爱恨与心血,她实在是倦极了,竟然也没问朱弦为何去了这么久未归。
她并不知道朱弦是太子的人,甚至有些庆幸,朱弦没有
朱弦将食盒放在桌上,“小姐,这是二公子让陆小姐送来的吃食,您今日早早的就起来梳妆了,繁累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天翎卫最是令行禁止的一支暗卫,把主子的命令刻入心里,殿下既命她奉骊珠小姐为主,朱弦自然一切以她的喜怒哀乐为先。
她并不会因为骊珠小姐没有选择跟殿下回京,就心生不满。
事实上,朱弦甚至有些佩服骊珠。
不是哪都能如她一般拒绝天下女子至尊的未来皇后之位的。
比如,她刚刚撞上的陆如薇。
听墨商说,她就对殿下很是殷勤。
朱弦无声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陆如薇。
沈骊珠不想让太子在今夜来过这里的事情让人知晓,也不想让人看出破绽,虽然没有多少胃口,仍旧拈起一块玫瑰酥,浅送到唇边尝了尝。
咬破微微酥软热气的饼皮,甜而不腻的玫瑰卤子香气,轻轻地化开在嘴里,竟然让人一颗心都慢慢地平静下来。
何况,骊珠看似柔弱,但性格底色中的倔强与冷清早已刻在骨子里。
今夜会发生什么,与太子怎样的纠缠,她本就有预料到几分,此刻心素如简,随着玫瑰酥入喉,慢慢将今夜种种都翻页揭过——
一块玫瑰酥还没吃完,就听见有人喊:“公子您慢点。”
是书砚的声音!
沈骊珠连忙将剩下那半块玫瑰酥放下,重新坐回榻边。
她刚让朱弦给自己把喜帕盖上,书砚就扶着陆亭遥进来了。
一入新房,陆亭遥全无了那在人前的醉态,也不再靠在书砚身上,站直了身体后整个人有种芝兰青桂的修长挺拔感。
眼底清明,哪里有丝毫醉意?
朱弦朝他行了行礼。
陆亭遥点头,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然后,走向他的新娘。
因为知道这次是阿遥,不是太子,也不是旁人,沈骊珠听着那脚步声,一时心里只剩羞涩与紧张,再无其他。
陆亭遥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带着金色珠帘的喜帕被他那纤长漂亮的手轻轻撩起一角,红妆明艳的容颜就这样慢慢跃入……他一人眼底。
沈骊珠眼睫颤了颤,抬起。
红烛映着她颊边的金箔与珍珠,有流光转动。
令他痴痴怔住,目光如灼。
那样的目光,沈骊珠颊边微热,忍不住唤了声,“……阿遥。”
一声阿遥。
令他回神。
陆亭遥素来公子如玉,处变不惊,便是幼时与年少被病弱的身体负累折磨,也能够忍耐下来,但是此刻——
面对羞怯娇美的骊珠。
他却忽然有些忍不住了。
也不想忍耐。
这是他的骊珠。
是他的新婚妻子。
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于是,陆亭遥轻轻俯身,这次终于大胆地在骊珠唇角边落下一吻,轻声而黯哑道:
“真好,骊珠,我终于——”
“……终于娶到你了。”
他低低呢喃。
有芝兰青桂之香暗渡过来,没有一丝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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