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他都觉得阴十娘是为了故意打击自己说的。
这世上所有在史书上有记载的神通物有多少?
甚至可以说,八品修行者还有隐匿着的,到底有多少个都未必有个准,但昔日之神通物,今日大唐之邪物,到底有多少件,那都是有个数的。
历朝历代的修行者典籍都有记载,啥时候多炼出一件,啥时候损毁一件,真正到达神通物等级的玄兵大致有个什么用处,一代代都是写得明明白白。
按照他娘和郭北溪所说,确切出现过的就是二十七件,确定损毁的有十一件,还有三到四件疑似神通物,传承不明,那确定还好好存世的十六件,哪怕加上四件,这世间最多也就是二十件真正算得上神通物的东西。
二十件!
天底下有多少个王国?
有多少个修行地,有多少个修行者?
再除去那些已经很多年都没出世,说不定已经陪葬了的神通物,那整个大唐帝国之中有多少件?
哪怕长安占着天底下的一半,那最多也就是十件了吧?
结果阴十娘就说这阴山底下一窝子人里面就有三件?
顾留白愣愣的看着阴十娘的脸,他觉着阴十娘似乎并没有开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不是骗我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手里头有三件这种神通物?”
阴十娘道,“你为什么要知道。”
顾留白被她这句话呛得直翻白眼,“十娘你这说话功夫倒是可以和那耶律月理一较高下。”
阴十娘倒是认真沉吟了一下,道:“那回鹘神女说话是挺厉害的。”
顾留白郁闷道,“真有三件?”
阴十年不悦的挑起了眉头,她又开始觉得顾留白婆婆妈妈不爽利了。
“都什么神通物啊?”顾留白也不爽道,“都有三件神通物了,也不借一件给我和沧浪剑宗比剑用。”
阴十娘看了顾留白一眼,道:“剑就是剑师最厉害的神通物。”
顾留白有种吐老血的冲动,“那你的意思是羊肉好吃,就不用吃饭了?再说了,我不用这玩意,难保沧浪剑宗的人不暗中对我用这玩意啊,关键时候说不定能保命啊。而且这比剑又是在大河中间的比剑台上,你们想要插手都难吧?”
阴十娘道,“我们保证沧浪剑宗的人不对你用神通物就行了,而且他们未必有。”
顿了顿之后,她又看着蛋疼的顾留白,道:“神通物都是有特殊妙用,又不是什么神通物都能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用的,能在这种场合用于比剑就更是不太可能了。”
顾留白听出来要拿件神通物防身是没戏了。
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说说你们手上有什么样的神通物总可以吧?”
阴十娘想了想,道,“不方便说。”
顾留白也实在无语了,道,“还是不是自己人?还把不把我当个人?”
阴十娘认真的想了想,似乎在思索谁身上的能告诉顾留白。
她其实也知道顾留白不会对外说,但关键有的她觉得自个没征得当事人的同意,也不能随便告诉顾留白。
认真的想了想之后,她觉得有一件能和顾留白说的,她便沉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胡伯身上有一件,而且你见他用过。”
“胡伯身上有一件神通物?”顾留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最好猜了。
他印象之中,胡老三在他面前的出手就那么一次。
“冥柏坡那次隔着那么远射死人,是动用了某种神通物?”他马上看着阴十娘问道。
阴十娘点了点头。
“厉害了!”顾留白惊了。
怪不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让他有些高兴的是,胡伯就最好说话了,说不定很乐意就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物了。
阴十娘此时却想起了正事。
她之前就是赶着来说这件事,结果被顾留白这一顿什么小邪物神通物的打岔,一下子给忘了。
她就感到有些不悦,板着脸道,“陈屠让我和你说一下,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今天晚上,五坊小儿和城里的一些江湖人物,要和一帮子人干架,阵仗不小,估计两边加起来至少过百人。如果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可以摸清楚干架的地方在哪。”
“两边加起来至少过百人?”顾留白顿时眯起了眼睛。
他认真的想了想,道:“让他不要插手了,我到时候会让别的人去打听一下,这背后又是什么事情。”
他和阴十娘这么说是有很多理由的。
一是五坊小儿这些人虽然都是些街痞子,里面连个像样的修行者都没有,但他们也不是长安城里那些有着自己营生的帮派,他们平时都是帮朝堂里的人打杂的。
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这么多人一起去做事情,不管明面上是为了什么,背后的事情肯定不小。
参与这件事情有没有好处不说,想到裴国公之前的特别交代,他就觉得这段时间肯定不能趟这浑水。
和李氏的默契不能破。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尤其是陈屠不能趟这个浑水。
从他返回长安到现在,虽然各方势力都知道他应该是和阴山一窝蜂的人一起来的,但他和阴山一窝蜂这些人在黑沙瓦一役之后到底有怎么样的交情,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这些个势力却都并不是那么清楚。
尤其阴山一窝蜂这些人到底有几个人,分别是什么样的人,各有什么本事,那除了五皇子可能知道一些,其余各方势力根本不知道。
能不让阴山一窝蜂暴露,就不要让他们出现在这些权贵门阀的视线之中。
阴十娘既然抛头露面的多,那就让她抛头露面好了。
反正她还有一手拉长身体,到时候变换一下身型,就换了个人。
陈屠之前没说自己喜欢长安,也没说自己要到长安来做什么,但既然他现在厌倦了江湖上的这些纷争,就想安安静静地在那个巷子里呆着,那顾留白就要设法让他安安静静的在那个巷子里呆着。
但阴十娘做事一向爽利。
她压根都不想知道理由。
一听到顾留白交代说让陈屠不要去插手,她就直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
陈屠听到延康坊那边回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心里头有一点点的惆怅。
江湖还在,但自己的人,却是要真正离江湖远了么?
但接着心里头还有一些释然,有一些感动。
他知道这是顾十五有意成全自己。
这狗日的顾十五虽然老针对他,但人真的…不赖。
心中的那一份惆怅,在齐老汉炒了一大份羊杂,喊他过去喝黄酒的时候就没了。
关于陈屠和袁秀秀之间的事情,齐老汉在年前每次和他一起喝酒,还会唠叨几句,但过了新年之后,齐老汉就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反正齐老汉觉着虽然陈屠看上去是这个群贤坊里最没火气的,但反而是最爷们,最不怕死的。
这些年群贤坊里头馋袁秀秀身子的男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但真正敢和袁秀秀搭话的人都没有。
就是怕沾染上关系,莫名就带来了霉运。
新年里猪肉吃多了,用周驴儿的话说,陈屠身上现在一股子猪屎味。
猪肉吃得腻味,齐老汉的这一份羊杂正好改改口,那味道又做的真的好,把两个人都给吃美了。
天色黑沉下来,那宵禁的鼓声响起来的时候,陈屠和齐老汉用筷子敲着酒碗哼着小曲,结果又看到袁秀秀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罐子过来了。
那里面肯定是陈屠喜欢喝的疙瘩汤。
陈屠笑了。
他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真的算是不错了。
江湖…去他娘的江湖吧。
然而坊门还没有关闭,他的耳朵里就听到了无数杂声。
就和他的铺子隔着一个巷子的里头,渐渐涌来很多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无数的惨叫、嘶吼声。
那是金铁撞击的声音,是有人在厮杀。
然后这样的声音越来越近,就连正在慢悠悠的竖门板,准备关铺子门的学徒都听到了。
坊门口响起了惊呼声。
然后就是踢踢踏踏,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和冷笑声,大叫声。
陈屠站起身来,接过了袁秀秀端过来的罐子,然后走上前几步,将袁秀秀挡在自己的身后。
他才将罐子在铺子门口的石头桌子上放好,就看到有一些身上躺着血的人在前面跑,后面一些个拿着明晃晃刀剑的人在追。
“杀人了!”
群贤坊的这条巷子里头,瞬间就响起一片片惊呼声。
啪的一声。
那学徒浑身发抖,手里头的一块木头门板也拿捏不住,砸在了地上。
陈屠原本能接住的。
但他这个时候看到前面跑的几个人里面有个熟人。
就是那借了他银子,借据上的字写得特别好的常小乐。
常小乐的身上有好几条刀口,腹部不知道被捅了一刀还是一剑,他虽然两只手都用力的捂着,好不容易不让肠子流出来,但那热粥般的鲜血却止不住。
他身旁另外三四个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有个人已经断了条手臂,一边逃还在一边不断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他看见常小乐的时候,常小乐也认出了他来。
常小乐眼睛都红彤彤的,看着他没喊,但是那眼神真的无助到了极点。
陈屠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想见江湖,江湖却就这样又撞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着常小乐,又低垂下头。
这个时候袁秀秀在他的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感觉到袁秀秀的手和身子在发抖的时候,他就没有动。
那后面十来个追的人里头,有一个人身法明显比其余人要快得多。
就在这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人狞笑着一刀砍下了常小乐的头。
常小乐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了,他的头颅对着陈屠的方向,眼睛里还是那般的无助,只是多了些无奈和绝望。
陈屠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但那个砍杀了常小乐的身材魁梧的刀客,一眼看到杵在道边的陈屠,却是充满挑衅的笑了起来,“看个鸟啊,信不信把你一起砍了。”
陈屠还是忍住了,他微微垂下头。
但这个时候这个刀客看见了他身后的袁秀秀,“哈,这有个娘们长得不赖,兄弟伙,等会砍了那几个,我们顺便玩一玩再走。”
这个时候陈屠笑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些刀上淌血的人,“你说这话就不中听了。”
这刀客一怔,旋即笑道,“这还有个同党。”
陈屠笑了笑。
这刀客倒是老江湖,眼睛一眯之下,倒是留了个心,喊道,“兄弟们,来把他砍了再说。”
他身侧十几个人此时也已经将常小乐的那几个同伙砍倒了,此时听着他的叫唤,顿时纷纷呼喝,就围了过来。
也就在此时,一侧的小胡同里却走出来一个人,戴着一个普通的白铁面具。
那人出声,听上去年纪不大,“砍这么个路边的老实人也不嫌丢人,兄弟伙,是男人就来砍我。”
一听这熟悉的顾留白声音,陈屠便又垂下了头。
他的鼻子有些微微的发酸。
……
“哪里来的兔儿爷?”
为首的这名刀客还觉得这戴着白铁面具的年轻人有些诡异,但他身后那些个同伙早就杀得性起,一群人心里头想着的都是十几个人难道还砍不翻这一个人,顿时有人发了声喊,一群人喘着气就提着刀剑冲过去了。
“来来来,怕死的都是兔儿爷。”
顾留白拔腿就跑。
看着顾留白跑步的姿势,这为首的刀客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下盘都没个力气,压根不像是高手。
而且这人明显身上连个刀剑都没有带,估计就是这边街坊里面的顽主,仗着地形熟悉,出来装一下就跑。
啪!
正寻思间,跑在最前面的人却是挨了一块石头。
那在他眼里下盘没个力气的人丢了个石头砸中了那人额头,那人顿时血流满面。
“他娘的不把你剁成十七八段,我跟你姓!”
那人一抹脸,眼睛都被自己血给糊住了,他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我来!”
为首的这名刀客生怕夜长梦多,也不再和陈屠计较,便转身掠了过去。
“快进我院子,还愣着干嘛,关铺子门!”
齐老汉的酒早就醒了,见那刀客掠走,他马上冲到陈屠的铺子口,一巴掌把吓傻了的那个学徒拍醒了,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铺子门板。
与此同时,他不断催促陈屠和袁秀秀先躲自己的院子里去。
陈屠拉着袁秀秀就走进齐老汉的院子,等到齐老汉领着他铺子里的那个学徒跑回院子,关了院门,然后顶了几张桌椅上去,他忍不住就笑了笑,看着双腿不断发颤的齐老汉说道,“老哥,你这不怕惹祸上门?”
“你真的是,还说什么屁话。”齐老汉此时声音才有些发颤,“我一把老骨头了,要被他们剁了也就算了,你们的日子还长。”
袁秀秀此时的手被陈屠握在手心里,听着这一句,她突然之间眼睛就红了。
她拼命的就想把手从陈屠的手里拿出来。
“怎么,遇到点这种事,日子就不过了?”
陈屠的手似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她却抽不出自己的手,他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又觉着这是你惹的祸,害得我差点就没命了?”
袁秀秀抽不出手来,急得终于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拼命的点头,“肯定就是我的命不好,我不过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一过来,就来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不是那人…”
“不是那人,他们就砍我了对不对?”陈屠却是笑了,“这不还差着一点么,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有的时候不破不立,破和不破就差这么一点,我这一下子没死成,你这命格就应该破了。”
“你放开我。”
袁秀秀见还是抽不出手,她抽泣起来,“你又不是算命先生,你说了不算,我不能因为你这么猜,就真的害了你。”
“不。”陈屠叹了口气,轻声道,“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了,我命硬,你命苦,我就帮你担着点,但是你到今天还是不信。所以我今天就在你眼前,赌命给你看看,我没死,你就应该相信我。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再想克夫那档子事。”
“我求求你了,放开我啊。万一他们还回来。”袁秀秀急得大哭。
“别闹了,省得被他们听见。”陈屠笑了笑,他觉得袁秀秀的手摸着还挺舒服的,“再说了,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都有手有脚的,他们回来又怎么的,我也拿刀子砍他们。”
齐老汉本来还在搬个石头凳子堵门,但实在搬不动,听到陈屠这么说,他也索性不搬了,看着陈屠就说道,“陈掌柜的,说真的,这个坊里头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有种,我这辈子没服气过几个人,陈掌柜你绝对是一个。你刚刚上去挡在她前面的时候,我都吓迷糊了。哪怕他们今天真的杀回来,真的和你死一块,我也死得不冤,我也觉得豪气。”
袁秀秀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抽泣。
“袁秀秀啊,别哭了。哪怕他们真杀回来,你这男人今天注定要死,他愿意帮你挡刀,你今天就和他死一块也不冤。”齐老汉又看着袁秀秀,叹了口气,“你也别劝他了,你看他明显都铁了心了,就算阎王站他面前,让他放手,他也不会放手的。”
袁秀秀忍不住了,她趴在陈屠的胸口哭,“我不想你死,我可以帮你挡刀,我可以死,但我不想你死。”
陈屠想着自己得装出点后怕的样子,所以他就抱着袁秀秀,装着有些发抖,“别闹了,再闹说不定人家真回来了。”
袁秀秀被说得就不敢动了。
这一下子不敢动,她的脸就刷的一下子红了。
她胸口顶着陈屠的胸口,她心跳得厉害,关键她觉着这样陈屠都能感觉得出她心跳得厉害。
过了一会,街上有脚步声。
袁秀秀紧张起来,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陈屠却是轻声道,“不要怕,就一个人的脚步声,那群人说不定被更厉害的人给治了。”
又过了一会,外面再没什么声音,齐老汉壮着胆子,偷偷架了梯子,从墙上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
“没人,那群人没回来。”
又过了一阵,外面喧闹的声音开始渐渐起来了。
明显就是街坊的人都出来了,有些老太的声音都响了起来,“快报官啊,杀人了啊!”
“应该没事了。”
陈屠放了袁秀秀,装模作样小心翼翼的开了门。
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他回过头来,冲着院子里的三个人笑了笑,“放心,没事了。街坊们都出来了。”
袁秀秀这时候却反而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别出去了,我不敢出去,我看着血都害怕的会晕。”
“嗨!”
陈屠咧了咧嘴,“那你们别出来,交给我了。”
袁秀秀下意识的点头。
齐老汉提起酒壶,把里面没喝完的黄酒两口闷完了。
头脑开始发沉的时候,他看着身边不远处的袁秀秀,也笑了起来,“袁秀秀,你的运气在后头啊。陈掌柜这人靠得住,过些日子,就准备着办喜事吧。”
这天底下哪种时候人最多?
那就是看热闹的时候。
在长安的街巷里头,看捉奸的人都没有看凶杀的人多。
毕竟捉奸的事倒是经常见,这种当街干架,干出一地人命的事情就一辈子遇不上几次。
很快这条街上人满为患,连个站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陈屠和一些街坊寒暄了几句,倒是转过身来冲着那学徒说道,“快去把铺子门开了,这么多人,估计顺便还能做不少生意。”
袁秀秀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
那学徒倒也是个直肠子,一边忙着去开铺子门,一边为难的对陈屠说道,“东家,那明哥儿不在,我刚学,不怎么会卖货记账啊。”
“我来帮忙。”袁秀秀跟了上去。
平时她走在外面都低垂着头,但今天她走过去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没有刻意去低头。
陈屠看到人群里出现了阴十娘的身影,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
阴十娘就到了他身边不远处,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同时传音给他,“留了个带头的活口,这些人从巴州来的,都是军队里头刚刚退下来的。明天你要是有空,就去群贤坊猫耳胡同东边第三个院子,审审。顾留白说毕竟差点把你扯进去,你肯定想弄明白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应该会有官差过来问话,你就老老实实的说就行了,顾留白他说会拜托几个人,借着这次机会,直接让人今后都怀疑不到你是个厉害人物。”
陈屠微微垂首,阴十娘就要走,他却是认真回了句,“帮我谢谢顾十五。”
阴十娘莫名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陈屠也笑了笑,他朝着自己那刚刚开门的铺子走。
人真的多。
街道上死了很多人。
很多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可能晦气,倒是真有不少人到他的店里头来顺便买符纸。
他一进铺子就告诉那学徒,“看着点啊,你就是这群贤坊里的街坊,我才收你做学徒的,你应该认得这些个街坊,今晚上街坊们来买符纸的,你都要给街坊的价格,要便宜多少你心里有数?”
那学徒连连点头,“有数有数!”
这学徒平时觉得这掌柜除了杀猪还算可以之外,别的真不太行,还不如店里那个伙计。
但今日里的所见,却让他觉得平日里是自己压根没看清这个掌柜。
陈屠安静下来。
他转过身去看欠了自己银子的那常小乐死去的地方。
人群太拥挤,他看不到常小乐的人头。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张欠条,看着上面比许多书院里的教习都写得好的小字,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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