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来到无涯山山脚下,窄窄的石阶两边也挂着灯笼,灯笼下面依旧是挂着卷在一起的灯谜,而她在山脚下被一个小书童引领着上山,李福只能在山脚下等着。
拾阶而上,陈瑜额头带着薄薄的汗站在了无涯书院的门前,一个县学竟然如此气派, 陈瑜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也更明白了置换空间里的那句话了,让自己去书写自己的人生的意思了。
小书童请陈瑜往大堂走去,大堂里灯火通明,格外安静。
到了门口,小书童停下脚步,恭敬的对着门里说:“老爷,贵客到了。”
“嗯,请进。”里面的人说。
小书童侧身站在一旁,陈瑜迈步走了进去。
这更像是个教室,古代的教室,一排排的长条桌子,每一张桌子配一个草编的蒲团,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
往里看,高台,高台上放着同样的长条桌,长条桌后面跪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可以用鹤发童颜形容,穿着白色的长衫,犹如道袍一般。
不用猜知道这位就是南学道陆德明陆大人了。
偌大的大堂,就这么一个人,陈瑜停下脚步,福身:“民妇拜见学道大人。”
“嫂夫人是在责怪德明啊。”陆德明起身,抱拳还礼:“一晃快二十年不见了,嫂夫人原谅则个,请上座。”
陈瑜比较无奈,毕竟没有任何印象,原书的情节也都成了空白,未来的事情成了未知数不说,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南学道大人对自己的尊敬,可是让人惶恐的很。
不过,还是大方的走到了高台上,看着长条桌子对面也放着蒲团,走了过去。
陆德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嫂夫人,请坐。”
陈瑜坐下来后,保持着沉默,找不到话题的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姿态。
“当年初见兄长的场景历历在目啊,没想到一面竟成了永诀,兄长大才,生不逢时,乃我辈一大缺憾啊。”陆德明感慨一番。
陈瑜低垂眉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陆德明微微点头,又问:“嫂夫人如今可安好啊?”
“尚可。”陈瑜是惜字如玉,总觉得陆德明这么大阵仗要见自己,没那么简单,根本不可能只是因为吃了芸娘做的饭菜。
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跟萧祈玉那小子脱不了干系,自己本想着慢慢收服他,没想到这小子人不大,野心已经大的没边了!
陆德明沉默良久,才又说:“兄长致力于完善的残卷,可有成效?”
陈瑜心就一沉,自己只是顺嘴胡诌,让萧祈玉觉得这本大学是家传之物,陆德明这话的意思真假不说,冲着自己的书来的,这是板上钉钉了。
想到这里,陈瑜叹了口气:“夫君呕心沥血,却不曾传于后世,到底是一个秀才身份压住了他的才华了。”
“兄长是高人,淡泊名利,幸好后继有人,我今日见到了三郎,颇有乃父之风啊。”陆德明说。
陈瑜撩起眼皮儿:“学道大人也看出来三郎过于迂腐了?”
陆德明瞬间尴尬了,扯起嘴角笑了笑:“嫂夫人说笑了,三郎蛰伏十年,必有一飞冲天之日的。”
沉默了。
陈瑜在想着对策。
陆德明也在想着对策。
最终,陈瑜开口说:“夫君病入膏肓之时,整日里念叨一些个只言片语,我倒是记了一些,只是过去那么多年,也没记住几句。”
陆德明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嫂夫人,兄长可提到了过一个奇人的事?”
陈瑜摇头:“不曾。”
“那就好,德明今日请嫂夫人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叮嘱,兄长的只言片语可以说给三郎,不可另授他人,免得追悔莫及啊。”陆德明起身,往旁边去了。
这下把陈瑜都整不会了,审视着陆德明。
陆德明都这么说了,自己还听不出来那就是大傻子了,难道陆德明和萧祈玉不是一伙儿的?真不是一伙儿的话,他怎么知道自己教萧祈玉了呢?
果然啊,这官场自古以来都是水太深。
陆德明端着精致的茶台过来,坐下来的时候说:“月饼,这名字好听,嫂夫人是个聪明人,一家人都辅佐三郎入仕才是正经的,今日之后月饼可以开铺子了,我能帮嫂夫人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陈瑜低垂着眉眼:“学道大人,苏家只是乡野间不起眼的一户人家,往后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造化,有道是借力不长久,仗势惹人嫌,所以还请学道大人不要念及故人之情义,对三郎偏爱才是。”
陆德明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瑜,灯光下,陈瑜低垂眉眼的模样冷漠疏离的很。
“再者,知子莫若母,不单单是三郎,另外的儿女们亦是如此,他们能自己奋进,哪怕做贩夫走卒也能生活的恣意,反之则有惰性,毁了一个家的根基,我百年之后无颜去见他了。”陈瑜说的十分恳切,拒绝的意思也明显得很。
陆德明震惊的很,攀龙附凤的人多如牛毛,为了达到目的能不择手段,显然陈瑜不是这样的人。
“我原本想着让嫂夫人在这里等学子们登山,让嫂夫人亲眼看到三郎的风采。”陆德明说。
陈瑜抬眸,笑着说:“那可不行,三郎如果只是想要做给我看,我还看到了,他就没了目标,我不该是三郎前途的绊脚石。”
陆德明递过来茶。
陈瑜恭敬的接过来喝了一口,才说:“今日民妇说的太多了,有失体面,学道大人雅量,民妇告辞了。”
陆德明没留,让书童送陈瑜下山。
等陈瑜离开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坐在陈瑜刚才坐着的蒲团上,问:“德明可看出来什么了?”
陆德明给易燕甫斟茶:“苏家嫂夫人是个奇女子,当年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易燕甫端着茶送到嘴边又放下了:“你没看出来还有很多,宠嗜赌成性的苏四郎,险些家破人亡,对子女刻薄,更无情的很……。”
“当真?”陆德明不敢相信的看着易燕甫。
易燕甫点了点头:“一件件,一桩桩,千真万确,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场大病后,这人变化太大了……。”
听着听着,陆德明起身来回踱步:“怪哉!怪哉!”
易燕甫说完后,才说:“这倒是应了你那句奇女子的夸赞了,何止一个奇字啊。”
“易老,这苏家只怕有大气运了。”陆德明看着易燕甫:“您最善问卜,不如……。”
易燕甫脸色都变了,连连摆手:“老夫还想多活几日,卜筮一次就吐血了,我这辈子阅人无数,唯独看不出这位苏家老夫人的路数。”
陆德明更震惊了,能让易燕甫都看不透的人,这就有意思了。
陈瑜下山,李福撑船送陈瑜回去,当陈瑜看到正意气风发走在最前面的苏三郎的时候,抿了抿唇角,她十分不想看到苏三郎得意而忘形,真要是得意忘形,只能说道行太浅了啊。
这些学子们一路往无涯书院去,过了戏台后,戏台上就开始唱大戏了,男人们追名逐利,女人们更愿意看看戏,小贩吆喝着卖着各种小吃和水果,孩子们欢声笑语都能传出去好远,还有不少人往护城河边去,在那边能放河灯。
陈瑜回到客栈里,乔春花就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热闹,这个角度看戏正好,虽说有点儿远,可她一个孕妇,是真的不能往跟前凑合。
“娘,您回来了啊。”乔春花过来扶着陈瑜的手臂:“娘可见到了贵人?”
陈瑜点了点头:“不可和别人说,就当做没发生过。”
乔春花眨了眨眼睛,心里狐疑,为什么不能说?这不是大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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