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情况如何?”十三夫妻离开之前,胤禛与十三说了会儿话。
十三微怔,待看到胤禛的视线落在妍华的背影上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止不住,越传越广。有九哥……塞思黑旧时的门客在京中活动,许是他们捣的鬼。”
胤禛的眸子微微一翕,痛声道:“我不想让她承受这样莫名的压力,那钱贵,真当千刀万剐!”
“他当初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况且他也付出了代价,皇上也莫再怨责于他了。”十三叹了一声,心里也满是疼惜。可是他没有立场将妍华放在手心里疼,所以只得在暗自怜惜。感情这东西很是古怪,他越是想放下这段莫名其妙的念想,它越是会在他心头肆意徜徉。
“你不懂,换做是你心爱之人受此污蔑,你也不会甘于忍心吞声的。”胤禛缓缓握紧了拳头,眉心里拧起一片焦灼。
十三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僵滞了片刻,他干笑了一声,嘴巴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再说话。他如何能不懂呢?听到那些街头巷尾的议论,他也很揪心,可是他除却关心之外又做得了什么?
“十三弟,我不想再等了。”过了良久,胤禛语调微凉地开了口,就像刚刚吹过的这一阵秋风。
风吹过后,十三的手臂禁不住轻颤了下。他如今早已受不得寒凉,而这阵风吹得他身子微微犯起酸痛。
胤禛察觉到他的异样,让人拿了件披风给他盖上:“许多事情,我已经交由鄂尔泰他们去做,你也不必再操心。纵使你放不下心,朕也不许你再劳累了。终究是我亏欠了你,若是再让你继续如此劳累下去,筱七也会怨我。”
十三抬起头来,深深地瞧了他一眼。这个人早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饶是他在低声下气地同他说话,也掩饰不住他的帝王气息。他此时说亏欠又是为何?他知道,他的腿疾让胤禛心里生了很多歉疚,可这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三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手背后,怅然吐了一口气:“四哥,我们兄弟之间,何来的亏欠?”
“当年,我明明有机会救你……”胤禛为他的这声“四哥”失了一会儿神。
“四哥,当年是我糊涂,也是三哥心胸狭窄刻意报复,怨谁也怨不得四哥。四哥做的这一切,我都懂……不过,这次的事情,四哥当真不想再等等?”当年的事情,他已经不愿再去回忆,想多了反而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怨怼。
“纸包不住火,这宫里头也有暗流。倘若当真任由这些谣言传下去,只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事我会让魏长安去做,寻不到事由便制造一些事由,我不信他们就只惦念着这些事情。”
宫外的谣言就像春风吹又生的草,总也灭不绝,而且有越传越不像样的趋势。如今,妍华已经被那股谣言传成了前朝余孽的同党,也不知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不让她过安生日子。
十三见胤禛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便点了头。倘若当真让暗卫插手,只怕这京中不出现几宗命案是不会平静下来的,但掌大权者素来不得手软。
翌日,皇后差人进宫接笑笑回圆明园。笑笑去景仁宫向妍华辞别的路上,听前来接她的太监碎嘴,说起京中的各色传闻,不禁有些恼火:“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事情你都和皇额娘说过了?你莫要总是听些古里古怪的事情,挑拨皇额娘和额娘!”
那太监忙摇头:“奴才也是才听说这些……还未来得及禀报给皇后娘娘。”
“你敢禀!你这是想在皇额娘面前诬赖我额娘!你个死奴才,好大的胆子!”笑笑不由分说便抬手呼了他一拳,那太监也只好赔笑,还将脸凑近了些送到她眼前任由她打。
他听外头的人说,京中盛传熹妃是前朝余孽,还盛传熹妃作风有问题。他方才不过是与笑笑说了一丁点想看看笑笑如何驳斥他,结果笑笑并未驳斥反而是怒了,所以他识趣地闭了嘴没再继续说。这也是皇后让他说的,他没法子不是?皇后想看笑笑对熹妃的感情如何,所以让他试探试探。
妍华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笑笑在打那个太监,心里一沉,忙出声阻止:“笑笑!”
她觉得笑笑被皇后宠坏了,骄纵、无礼、刁蛮,她打心眼里想好好训诫笑笑一番。
笑笑听到她的呵斥后,鼓着小脸住了手,临末还不忘狠狠地剜那太监两眼:“你再敢在别人面前说我额娘坏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笑笑本准备跟妍华和嘉惠辞别的,结果妍华却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训斥起她来:“……他们虽然是奴才,你却不得动不动就对他们又打又骂。他们若是做错了事情,自是有慎刑司惩处他们,你是公主,怎可动不动就对他们动粗呢?别人瞧了要说你刁蛮……”
“他乱说话,孩儿不过是教训他几句。”笑笑不服气地嘟着嘴,很是委屈地看向妍华。
“岂止是教训几句?额娘方才都瞧见你对他动手了。你是女子,脾气不可如此冲,以后嫁了人……”
“那孩儿就不嫁!皇额娘说找不到配得上孩儿的,就一直养着孩儿!”笑笑心里有气,小胸脯一直上下起伏着。圆明园里睡敢教训她?就连皇后跟她说道理,也都软声软气的,所以她压根听不见妍华的训斥,更何况妍华还板着个脸?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妍华也动气了,这个孩子如今怎么这样?脾气如此拧,也不知是随了谁!
“哪个公主一直不嫁人的?额娘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了是吗?额娘不过是巴望你守点礼数,以后责骂下人的事情交由慎刑司去做,你怎可亲自……”
“我就要!我就要亲自动手!我就打他!谁叫他惹我生气!”笑笑气得不行,看到接他的太监就在身后不远处,气得跑过去对他又是一顿打,还扇了他两个耳光。
“你给我住手!”妍华一看到如此顽固,声音也不禁抬高了几分。
“我不要额娘了!我要回去找皇额娘!”笑笑的眼泪在小脸上驰骋,吼了这么一声气话后便跑了出去。
“娘娘,其实……”前来接笑笑的太监看到事情发展成这个模样,忙上前向妍华磕头,想要解释一下。
可妍华此时哪里顾得上听他解释,忙指着笑笑的背影道:“还不快去跟上,莫要让她有何闪失!”
“额娘~”嘉惠将方才的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眼看妍华的脸色气得通红,她忙上前搀扶着她坐下,“笑笑还小,额娘对她何必如此严苛?”
“她都十岁了,哪里还小!你看看她现在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如此刁蛮任性,以后若是嫁人……”妍华蓦地黯然下来,以后倘若笑笑也嫁远了,以她这样的性格定是不讨喜,到时候她吃了苦头谁人给她撑腰?天高皇帝远的,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笑笑这脾性,定不会让自己个吃亏的,额娘何必担心得那么早呢。”嘉惠捋着妍华的脊背,给她顺气,“额娘方才也未听听那个公公的话,许是当真他说错了什么话呢?”
妍华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她不说假话,她说那公公说错了话,自是真的。可即便是那公公说错了话,也不该她动手去教训。你瞧瞧她,方才还动手扇人耳光,这像是一个公主的行为吗?我知道,我对她疏于管教,可……哎,是我愧对于她,也难怪她只跟你皇额娘亲,也不怨她,怨我。”
之前为了向皇后示好,所以把笑笑给了她抚养,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训斥笑笑呢?如此下去,只怕那孩子会跟她越来越疏远吧。思及此,她不禁悲从中来,鼻子蓦地一酸,落下一大滴泪来。
“额娘这是做什么?你这副模样,叫孩儿如何放得下心?”嘉惠昨夜看到十三精神矍铄,心里宽慰不少,本打算与妍华好好说点儿母女之间的体己话,可一大早便见她如此难受,一想到自己很快便要远嫁了,心里也没来由地紧了紧。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
妍华一看嘉惠的神色,便恼恨自己在她面前说起悲伤的话,忙擦干眼泪,撑起笑脸拉住了她的手:“好了,怪额娘说错了话,你别瞎担心了。我瞧你近来总是发愣,心里是不是有人儿了?快与额娘说说,是不是在想你未来的夫婿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妍华深知小女儿家的心思,将话题引到此事上后,立马便看到嘉惠红了小脸不再去想笑笑的事情了。她娇嗔地背过身子,慌乱地四处转着眸子:“额娘~莫要乱猜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多尔济塞布腾,只觉着他有些轻佻。她理想中的夫婿,要像十三一样爽朗,还要像胤禛一样睿智,可是她与多尔济塞布腾相处了一段时日,只觉着他与这两点都挨不上边儿。前途究竟如何,她也说不上来,其实她心里也忧得很,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只想开开心心地出嫁,好让挂记她的亲人都放下心去。
“额娘,喜欢一个人儿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辗转了心思,再回过头来时,带着娇羞将妍华扶进了内殿,悄声在她耳边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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