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得消息说西藏境内有异动,皇帝对此极为重视,胤禛因此也将大半的时光耗在了宫中,因为皇帝经常留他与老八老十四等人在宫中商议。
妍华得知自己又怀上了之后,出于顾虑,便让人封锁了消息,不得外泄。耿氏也颇为赞同这个举动,毕竟她听妍华说了当时的情形后,她一直怀疑小格格溺水之事有蹊跷,更觉得汐儿太过可疑。
换作她是年静怡,即便汐儿是自己最贴身的丫鬟,她也无法原谅汐儿,就算不让汐儿以命相抵,也该将她赶出府才是。可年静怡非但为汐儿求了情,还将她继续留在了静莲居。这一点委实诡异。
所以,没有摸清楚静莲居究竟在搞什么鬼,妍华怀了身孕一事,还是先瞒着为好,能瞒多久便瞒多久。
福晋走后,格格们便每日都去两个侧福晋院子里请一下安,年静怡顾念着大家方便一些,跟着去绿萼苑,每日众格格请完安后,她便留在那里与李琴语商议府里的事务。
妍华每次见到年静怡,都觉着她变了,可至于她哪里变了,妍华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胤禛因为繁忙,连与妍华的书房之约都不得及时回来。而他每次回来之后,又怜惜着年静怡丧女没多久,便时常都去静莲居宿夜。
妍华念及他的疲累,从来也不让灵犀去请他过来。所以怀了身孕一事,她一直没有告诉胤禛。当初她怀弘历的时候,正好赶上弘昀出事,如今小格格去了没多久,她又怀上了孩子,这样想想瞒着也好,免得年静怡跟当时的李琴语一样,以为她又“不甘寂寞不分时宜”地勾引胤禛。
这一夜,妍华因为白日里午休的时候睡多了,歇息地晚了些。加上白日里发生了点事情,她与耿氏劝说了半晌才将事情解决,她眼下便趁空仔细思索着该如何教育这两个孩子。
白日里弘历与弘昼生了点口角,缘由是俩人白日里在金鱼缸旁边玩耍,弘昼鬼灵精地将金鱼捞了上来,还将金鱼的尾巴给剪了。
他说那些鱼在水里的时候尾巴都晃来晃去的,他想看看没了尾巴,它们还会不会游水。
结果那条鱼是弘历最喜欢的一条,等他看到那条鱼翻了肚子浮上来的时候,才发现鱼儿的尾巴被剪了。所以他当场就红了眼,强忍住泪水没有哭出来,只是一本正经地跟弘昼说起道理来。弘昼也不听他的道理,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还说他会让人再弄一条一模一样的送过来赔给弘历。
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俩兄弟,自记事以来,头一次闹了矛盾。事情虽小,后果却很严重。俩人争红了脸之后,便找各自的额娘评理。妍华与耿氏自然都不肯偏帮自己的孩子,劝说了好久,也不知俩兄弟听明白相亲相爱的道理没。
她从窗子边看到胤禛踏着月色而来,巍峨如山的身形披星戴月裹着光辉。她动了动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婵婵还没睡吗?”他进了屋后才看到她还站在窗边,兀自在低头笑着,嘴角的梨涡中荡着浅浅的柔情。年岁渐长,娇美依旧,像春风里的桃花,灼灼其华。
妍华迎了上去,看到他眉眼中落满了疲惫,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心疼得很:“这么晚才回来吗?快歇息吧。”
满心的烦忧在她的柔声细语中落在了心底,他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蒙古的准噶尔部有异动,我已经请旨前去……”
手里的那只小手微微一抖,将他的大手握紧了些。妍华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忧虑,颤声道:“爷要去蒙古?”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很是不舍。
胤禛无力地笑了下,摸了一下她的小脸,摇头道:“皇阿玛未允。我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
内忧外患之际,皇帝自是希望他们几个皇子皆关心国事,能分忧解难那便最好,即便不能,也要有那份心才是。
胤禛自是知道皇帝不会让他过去,即便皇帝允了,德妃也不会允的。准噶尔部的大汗策旺阿拉布,近来一直派人窜入西藏,似有不轨之心。皇帝之前曾与之合作,合力将准噶尔部的前任大汗击败,可以说策旺阿拉布现在的汗位,有大清皇帝的功劳。
谁人也没有料到,相安无事多年,策旺阿拉布竟还是生了乱心。
唇亡齿寒,倘若被他占据西藏而不发一言,那么他接下来便会一路北上攻至紫禁城!
他没有带过兵打过仗,骑术箭术也不及十三十四,连老八的骑射都比他好一些。他想,倘若十三还在他身边,定能为他出谋划策,比十四的法子更好。
十四在战略上的才能叫他颇为讶异,他以前便知道十四时常研究兵书,只是没有料到十四兵书读得多便罢了,竟然能将那些战略融会贯通收为己用,还用得那般自如,委实让人赞叹!
他也赞叹,不过赞叹归赞叹,他只惋惜同母之弟却是一直都站在老八那边。
十四当初为老八求情,气得皇帝差点儿拔刀手刃了他。时隔境迁,皇帝眼下只觉得十四当初冒死求情,实乃重情重义!
十四受重视,胤禛便有些心不安。皇帝已经年过花甲,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健朗多久。胤礽被二废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提重立太子之事,若是皇子们没有蠢蠢欲动之心,那是假的。可眼下,只能看谁沉得住气,看谁能得了皇帝的赏识。
十三不在,十三不在……他觉得心乏,身边没有一个共进退的好兄弟,他觉着很累。
妍华见他的眸子闭了半晌,也不吭声,知道他定是有心事,便拥住了他的窄腰贴了上去。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其实这样拥着挺腻乎的,但是她觉着如此亲昵,便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胤禛疲累地将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身子的分量也依了一小半在她身上。妍华只觉得身子一沉,双腿要扎进地上一般。
她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明明看着精瘦得很,怎得身子这么沉?想想以往那么多个岁月,他动情地压在她身上时,她也没觉着他沉呀?
小脸不争气地红了红,摇曳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描出淡淡的细影,朦朦胧胧别有风情。
她身子撑不住,怕累着肚子,小手忙在他腰上拍了拍:“爷,起来吧,早点歇息吧。嗯?乖~”
带了弘历几年,她耐下心来哄人的时候,总免不住带了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嗯~”他极为受用似的,轻轻应了一声,甚至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听得妍华直起鸡皮疙瘩。
她轻笑着捶了他的腰一下,笑语晏晏:“快不惑之年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快点起来,我要站不住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呀,你做什么呢!”
胤禛站起身子时,看到她绯红的脸蛋,凑上去亲了一口,还顺手在她腰上掐了两把。
她嗔怪着惊叫了一声,忙又捂住了嘴巴。眼下已是深夜,若是吵到人就不好了。
胤禛也确实累了,洗漱完后便一头倒在床上合了眼。妍华刚想跟他说又怀了孩子,可看到他疲累的模样,便摸了摸小腹。她凑到他耳边,轻轻言了声:“爷,我们又有孩子了。”
他哼哼了两声,竟然已经睡着。
妍华无奈地笑了一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也轻轻合上了眼。
胤禛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到妍华睡得正香,突然想起来昨日入梦前似乎听到她说了些什么。他细想了下,想不起来,又不忍叫醒她,便安静地走了出去。
妍华与耿氏去绿萼苑的时候,远远看到年静怡过来,身边跟着冉儿。主仆二人神色严肃地在说着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妍华二人转回眸子,加快了步子往绿萼苑而去。
“小姐,汐儿她……如此下去,定是要废了的……”冉儿神色怔忡,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也有些不安。
汐儿被杖责之后,身后便血肉模糊成了一片,鲜血淋漓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冉儿不敢想像,那两个被仗毙的姐妹是一副什么惨样。
可她不明白的是,年静怡明明求情让爷饶了汐儿的命,却为何在她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便使唤来使唤去呢?
眼下天气炎热,汐儿的伤口刚痊愈便因为做粗活而再度裂开,脓水血水经常湿成一片。冉儿每次给她上药,都心惊肉跳。
她们的小姐,明明最菩萨心肠了,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碾死,如今却是频频折磨汐儿,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折磨。院子里的那块莲池,已然被汐儿搬去的石头挑去的泥土填了一小块,照汐儿的速度,没个两三年,恐怕是填不完的。
年静怡曾经找汐儿谈过话,汐儿一口咬定是弘历误推了小格格,年静怡听后什么也没说,但是汐儿的噩梦便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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