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怯怯地看了一眼妍华,偷喝酒这件事,她可不敢再老实了,若是说错了话,她方才得赏的五两银子不仅要被没收,她可能还要被罚。
“爷,格格……格格……”所以她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妍华也没让她继续为难下去,只拉住胤禛的手,嘟起小嘴开始撒娇:“没有偷喝,我是正大光明喝的。今日去你书房里找书看,发现书房里藏了一坛酒,我闻着像是我前年酿的桂花酿,然后我肚子里这个小馋鬼就一直踢我,说想尝一尝味道,所以……”
胤禛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到她肚子上:“如今犯了错,竟是可以推到他身上去了?我道你方才怎得与平日里不同了,原来都是喝下的酒在作怪。”
妍华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下,讪讪地说道:“其实,我没有喝多少,只喝了这么一点点,只长了个鲜而已,这一点姐姐可以给我作证的。”
“素素也在?她也偷喝了?”胤禛微微眯起眸子,脸上浮起一丝危险。
“姐姐没有偷喝!姐姐劝我来着,灵犀她们都劝我来着,只是我趁她们不注意,一下子就喝了半杯……”她讨好地弯起了眉眼。其实耿氏也喝了一小口,她问过柳大夫了,只喝那么一丁点根本就无妨,她觉得是胤禛在小题大做,但她还是没有供出耿氏。
这句话漏洞百出,姑且不说她这样的体型如何趁她们不注意迅速地偷喝了半杯酒的,就单说她怎么从那个酒坛子里捞出半杯酒的吧?若是没有人相帮,她怎得可能喝到那坛酒?上面的封泥可是都还未拆呢。
只不过,他相信耿氏的分寸,既然耿氏在场,那么极有可能耿氏也是喝了些的。
他无奈地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我一不看着,你们就这般胡闹。好在没有出事,若是出了事,你们自个儿首先就要伤心个死去活来的。”
妍华微微张开的嘴巴,在听了这话之后便顿在了那里。她与耿氏也是压抑了太久才会放肆了这么一回,她真的只是喝了一点点润了下舌头,只是没想到那么轻微的酒气也能被他闻出来。
不过,他嘴里虽说若是出了事情,她们自己会伤心到半死,可到时候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吧。
一念及此,她便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事,不该如此叫他担心:“我错了,以后我定不会再如此让爷担心了。”
胤禛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静下来之后,妍华才注意到他的眼底有暗沉之色,显然是昨天没有睡好。
她想起芍药昨天回来后,说家里老母亲病重,然后便向她请了辞连夜走了。其实她知道,芍药是在诳她,只是她不想揭穿。
如今胤禛眼底的暗沉恐怕也与府里出的事情有关,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知道府里出事了,你也不必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来隐瞒我跟姐姐。你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不问就是了。我跟姐姐都好着呢,相互照应着,又没有烦心事打搅,其实你不用费心思挂记我们的。”
胤禛深深地看进她明亮的眸子里,反手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欣慰地笑了:“我便知道,你是最懂我的。”
妍华的心颤了下,其实她很想问一句:比娉娘还懂你吗?
她不是在吃味儿,只是觉得男子都一个样,说起甜言蜜语来都是睁眼说瞎话的。她想,想必娉娘在世的时候,他也这么对娉娘说过。
她只在心里编排了他几句,编排完后心里便舒服多了。
“我知道你心里好奇,你嘴上虽然不问,可只怕你们还是要猜来猜去的。婵婵,我同你说个故事吧。”胤禛看到她澄如秋水的眸子泛着晶晶亮光,里面漾着再真不过的纯良。
妍华敛起心神,聚精会神地看进那双深渊似的眸子里:“好。”
“婵婵可曾听过杜鹃不鸣的故事?”
妍华摇头,眸子里显出一丝茫然。
胤禛见状,缓缓言道:“曾经有人问了三个谋士一个同样的问题,他问:杜鹃不鸣,汝当如何?第一个谋士说,身为杜鹃而不鸣当杀之。第二个谋士回答,杜鹃不鸣可诱其鸣。第三个人说杜鹃不鸣便待其鸣。”
妍华听得认真,待津津有味地想要继续听下去时,他却是已经讲完了。她就知道,他又要叫教育她了,而非真的要将故事给她听。
“婵婵怎么想?若是问你,你会如何做?”胤禛见她眨着眸子不说话,便又出声问了一句。
妍华转了转眸子,收起了玩味的心思,认真道:“第一个人主张杀之,太过血腥暴力,以暴制人恐怕长久不了,容易导致人心惶惶,这样多累呀。第二个人说诱之,这个法子固然好,却也极为伤脑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睿智的,此法太费脑子。要给我,我便选第三个人的法子,慢慢等就是了,既不累又不费脑子。”
胤禛刚想夸她两句,待听到她选其三的理由是又不累又不费脑子时,顿时哭笑不得了。
“你是大智若愚。”他摇着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心里的欢喜汩汩涌出,“我真是白白得了个宝贝。你可知,第一个谋士活至五十便亡了,第二个谋士的家族历时两世才落败,但是第三个则历时了二百多载。”
妍华的脸色刚刚恢复了正常的白皙模样,眼下被他如此一夸,两颊禁不住又微微泛起了粉红,氤氲的光泽像万福阁里的桃花,芬芳诱人。
她俏皮地冲他微微吐了下舌头:“爷将这个故事,是想叫婵婵不要对府里发生的事情好奇对吗?婵婵知道了,爷就放心吧。我会跟姐姐好好儿地在这里养胎,等府里的烦心事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们自是什么都知道了。”
胤禛眸色一深,牵着她往里面走去:“婵婵深得我心。”
妍华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微红着脸颊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若是连爷的这点小意思都闹不明白,便枉费爷花了那么多心思栽培我了……爷真是要去哪儿?”
她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床,心里有些惊悚,不会吧,他这种情况下跟她索欢?
就在她惊诧之际,胤禛捧起她的小脸亲了下来。一个深吻结束后,他意犹未尽地在她唇角舔了下,搅得妍华身子一颤,软软地伏在了他胸口。
他却弯起了嘴角:“方才还夸自个儿呢,眼下却又如此蠢笨了,呵呵……你既然那般害羞,以后我便将你带至无人之处再不正经吧。”
她身子越发瘫软了下,只无力地娇嗔了一句:“爷真讨厌……”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再也掩饰不住心里头的欢喜,将下巴抵在她的额上闷笑起来。
自那以后,妍华当真没再问起府里的情况,总归没人来这里打扰她,她便也乐得安闲。
倒是耿氏提了几次,但看到妍华兴趣寥寥的模样,便没再提了。妍华自是已经将那个杜鹃的故事跟她说了一遍,但是她见芍药迟迟不再回园子里伺候,心里便有些不安。
等妍华的肚子到了九个月大的时候,妍华的节食才初见成效。只不过生产之日越来越临近,她听了稳婆过来与她和耿素素将生产的事情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她问稳婆,生孩子的时候有多痛?
那个稳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面对妍华这样一个格格时,并未表现出谦卑,而是假笑着不太耐烦地说道:“到时候,约莫我在你身上割两块肉你都不会察觉的。”
“为何?”妍华突然就懵了,割肉?那得多痛啊,她怎会察觉不到?
稳婆继续不耐烦:“割肉比生孩子的痛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割肉,生孩子?这两种痛哪一个都算不得是天上……虽然稳婆的用词欠妥当,可妍华却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我的孩子若是小一点儿,是不是就没那么痛了?”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这时候灵犀不满地冲了稳婆一句:“婆婆这般吓唬格格们,等王爷知道了,是要不高兴的。王爷一直都很重视两位格格,让格格们住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们安心养胎,免得被人叨扰。”
稳婆的脾气上来,本想发作的。可她是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才会有今日的地位的,所以自是极懂察言观色。
她听了灵犀这一番话,心里虽然不欢喜灵犀这样冲撞她,却也听出了胤禛对两位格格的宠爱。她来的时候便打听过了,这圆明园是当今皇上赏赐给雍亲王的,连四福晋都没在这里住过,可王爷却让两位格格在这里住了月余,可见两位格格确实受宠。
所以她一双眼皮耷拉的三角眼骨碌碌转了一圈后,立马堆起笑容改口道:“格格不用担心,痛一阵立马就过去了,老婆子我定会好好给格格们接生的。”
可是她“割肉”的话却是已经说出去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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