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还是不要去了吧,格格~”纤云跟在耿氏的身后劝着,情急之下便拉住了她。
“妹妹若是失了宠,我这里便也会受了冷落。我若是不与妹妹连着心,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好指望的?”耿氏频频皱眉,回头与纤云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便甩开了她的手往对面走去。
纤云怕出什么叉子,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过去。
“格格~”芍药与碧荷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礼,这二人虽然已经来了万福阁一段时日,却一直小心翼翼地死守着礼数,并未松懈半分,确实很实诚。
“她们都走了吗?妹妹呢?”
“都走了,格格觉着身子不适,说要躺一躺,已经歇下了。”芍药低眉顺眼地回话。
这时候,花影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问:“是耿格格吗?格格请耿格格里面坐。”
耿氏点了下头,忧心忡忡地赶紧往里面走,纤云也赶紧跟了上去。
花影疑惑地拉住了纤云,以眼神询问了下,纤云却是紧紧皱着眉头不愿耽搁工夫:“进去听着就是了,哎~”
妍华倚在榻上,见耿氏过来了,微微颔首便指了身边的位置请她坐下:“姐姐是有话要与我说了?”
她的眼睛有点儿泛红,唇色却有些泛白,整个人的精神气儿有些不好,略显憔悴了些。耿氏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牵了她的手疼惜地安慰了两句:“妹妹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妍华浅笑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耿氏垂眸思索了下,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姐姐有话便说吧,武格格是不是还诬陷过我什么话?姐姐之前瞒着我,眼下是不打算再瞒了吧?”妍华坐起身子,恹恹的神情仿若秋日里霜打过的茄子,无精打采。
“哎~”耿氏愣了愣,突然叹了一口气,“我还当你不知,原来你心里都明白。你呀,总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爷那般宠着你,你还这般忍气吞声地是做什么?心里有苦便跟我说说就是,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她说着便酸了鼻子,忙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妍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失神地喃了一句:“原来,我什么都明白啊……”
不过,她很快便收敛好心里的烦乱,将嘴角的笑容意扯得更大了些:“姐姐难受什么?我不过是自己瞎折腾,是我自己不肯相信他,若以才会有这些苦吃。我早就该相信他的,我怨他有话都藏在心里不跟我说,其实我自个儿也是如此啊。怪我不好,以后要改。”
若说之前她即便想开的时候也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那么眼下她心里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委屈了。既然都决定好好儿跟胤禛过下去了,还揣着心结实在是自找苦吃。
不过,她觉得她向来都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儿,就像让她情窦初开的那个背影,她不也是痴迷了好几年才肯放下的吗?
耿氏点了下头:“嗯,他与你亲近,你是不该那般憋着话。他本就是个不肯多说心里话的性子,你若是再如此,以后有了矛盾便只会越积越深。不过妹妹在爷面前,诉委屈归诉委屈,莫要使小性子,好好地说便是,莫要伤了感情。”
心里心里一暖,往她身边挪了挪,亲昵地抱住她的手臂蹭了蹭:“我当真好运,当初进了府能跟姐姐住一处院子。”
耿氏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臂膀,慈爱地附和道:“我也好运,能得了这样一个懂事的妹妹。”
妍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她肩上仰起头看着她娇美的侧颜:“姐姐这般温柔,我若是个男子,定是要爱上姐姐的。”
“蝉儿真贫~”耿氏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心落下一抹愁绪。刚刚她还信誓旦旦地要跟妍华说那些糟心事,眼下看到她又展开笑颜,突然不舍得打断此刻的美好了。
不过妍华心里清明,尽管这会儿子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体己话,她却还是惦记着耿氏前来的目的。所以待俩人皆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便从耿氏肩上直起了身子,微微笑着提醒了一声:“姐姐方才有话要说呢,这便说了吧,拖久了夜长梦多。”
耿氏见她云淡风轻似的提醒了一声,眼里却藏了一丝小心翼翼,便也不忍心再瞒着:“妹妹在园子里养伤那段时日,府里倒是真的出了些事情。事情出得有些突然,我当时极为震惊……”
妍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胜过一层的寒意。
“……我自是不信妹妹会做这些事情的,可是因为府里这几年并未有人有过喜,所以福晋恐怕也是当即便信了六七分,加上后来武妹妹又将她当年小产的情形是非颠倒一番,便将妹妹说成是一个满腹心计的女子了……福晋觉得事情牵涉甚大,当即便亲自去找了爷说这件事情,还说要搜一搜你的屋子,若你是无辜的也好还你个清白……”
“那我自个儿也一直未怀上呢,难道我连自个儿也害?”妍华的语气泛着萧索的凉意,像卷起落叶的秋风,裹着残败之色飞远到天际。
“这……哎,当时我也这样说了,可是……”耿氏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武氏当时便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是她自己作恶多端得了报应!她若怀上便是老天无眼!”
耿氏觉着这样的话还是不跟妍华说为好,不然委实叫她心凉。
“姐姐,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妍华等了良久,见耿氏不再继续说下去,这才握紧了耿氏的手,一脸认真地替自己辩解。
耿氏脸上的凝重松动了些,反握住她的手:“我信你。”
纤云一脸纠结地站在旁边,眼见她们终于停了口,赶忙趁机插话:“婵格格,爷之前特地吩咐过,不得拿这些事情让格格烦心。咱们格格也是好心提醒,还望婵格格听过便罢了,心里提防着些就是,千万莫要去找福晋理论呀!否则被爷知道了又该责备咱们格格挑事儿……”
花影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闷哼了一声:“这样大的冤枉,格格怎能善罢甘休。今儿便直接欺负到万福阁了,明儿还指不定生出什么样的事情呢。耿格格,侧福晋当时便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吗?”
耿氏动了动眸子,细细回想了一番。她当时被武氏拿饭逻辑缜密的言辞惊得一愣一愣的,一心想着帮妍华平反,倒是没有注意侧福晋当时在做些什么。
纤云见她面上茫然,替她答了话:“侧福晋当时只是在笑,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武格格说完之后,侧福晋建议福晋搜一搜万福阁为好。”
花影黑着脸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又问道:“那宋格格呢?”
纤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宋格格还是老样子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瞧热闹。”
“你我都知道,这是贼喊捉贼的事情,可是我也没法子。”耿氏收回眼来拍了拍妍华的手,意指之前收到的“有人下毒”那张字条。她一直让冬雪在武氏屋子里伺候,便是为了方便暗中监视宋氏。
她一直怀疑当时的朱砂是宋氏授意人掺在调料里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她也拿宋氏没有办法。
妍华的心一颤一颤的,她没有恶意害人,别人却一个个都上赶着来害她,这些人是不是都有病?《三字经》里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可是看看府里这些表面上珠光宝气的福晋格格,一个个却怀揣着不知多少鬼心思呢。
她忧伤地安慰自己,幸好当初没被留在宫里顾影自怜,否则更不得开心颜了。
因为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待耿氏主仆说完这些后,她的心里反而出奇地平静,只是面色暗沉到挤不出一丝笑来安慰耿氏一声。
耿氏因为不放心她,又想到胤禛不会来妍华屋子里过夜,所以是夜便留在了她屋里与她一起睡。
妍华是家里的幺妹,上头是三个哥哥,从小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并没有跟那个姐妹这般亲密过。俩人夜里话着家常,彼此安慰,妍华只觉得心里异常温暖,连悲伤也不用一个人担着了。
想想胤禛睡在旁边时,她与他之间的亲昵多半是男欢女爱,那种肌肤之亲虽然亲近却交不了心,与此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觉得真好,即便不在自己家中,也有这样窝心的温暖在身边……
第二日,良辰出了奇的一大早便出现在了祥和殿,与众人一起向福晋亲了安,然后便立在妍华身边不离开了。
福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不郁:“你还有事?”
良辰笑嘻嘻地又福了福身子:“福晋,爷让奴婢督促蝉格格擦药膏,奴婢估算着快到擦药膏的时辰了,便等等婵格格待会儿好给格格擦药膏。”
福晋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侧福晋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又瞥了下妍华:“爷对蝉儿妹妹可真上心呐,人都不在府里了,还能时刻惦记着妹妹的腿伤。”
不待妍华出声,良辰又朝侧福晋福了身子道:“这是爷离府之前便交代过的,爷上心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呢。”
侧福晋幽幽地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宋氏依旧沉默寡言,一双狭长妩媚的眸子在妍华与良辰身上流连往返,最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唯独武氏,咬牙切齿地冲着良辰冷哼数声:“你这样护着她,还怕我们会吃了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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