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是你们家的吗?”她把凶器拿过来,让丁茂昌辨认。
丁茂昌没敢看,低头说:“草民不进厨房,不……不认识家里的菜刀。”
这回是丁仪的妻子主动辨认:“大人,那确实是我们家的菜刀,家里只有这一把菜刀。”
“那今日谁最后一个进的厨房?”
家里的厨房只有女人会进,而在这个家里,老太太是不用干家务的,刚怀了孕的大孙儿媳也做了甩手掌柜,只有三个儿媳一起分担家务。
妯娌三人异口同声回答:“是我们三人最后整理的厨房。”
可惜不能提取指纹,否则一查一个准。
“之后没看到别人进过厨房了?”洛媱盯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妇人们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可细微的身体动作掩盖不了。
丁茂昌的媳妇下意识把手放在肚子上,做了个保护的动作,虽然很正常的动作,可在这个时候,洛媱不得不多问一句:“丁少夫人可是肚子不舒服?”
这个“丁少夫人”的称呼让在场妇人不知所措,或许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她们。
等明白是在叫丁茂昌的媳妇时,大家齐刷刷朝她看去。
老太太紧张地问:“茂昌家的,你是不是肚子痛啊?让大老爷先放你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在呢。”
那妇人踉跄了一下,惊慌失措地看着众人,脸色发白,看着可不像是身体不好,而更像是吓坏了。
洛媱正要将她带到屋里单独问话,就见刚才唯唯诺诺的丁茂昌一个健步冲到媳妇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说:“黄氏,你快回屋去,别耽误了大老爷的正事。”
洛媱诧异于这对夫妻的感情不睦,丁茂昌这态度,可不像是对待爱人。
她同意让黄氏离开,随口一问:“你们夫妻成亲多久了?”
丁茂昌恭顺地回答:“已经近五年了。”
这个答案让洛媱很诧异,丁家没有比死者更小的孩子了,也就是说,黄氏怀的是第一胎。
在这个时代,成亲五年才怀孕,那黄氏在丁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也难怪丈夫对她也不好。
洛媱看不上丁茂昌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个窝里横的。
不过刚才黄氏的异样还是让她起了疑心,她又问了几个日常的问题,就跟拉家常似的,大家也没什么戒心,知道的都说了。
“你们发现死者的时候,他是趴在地上的还是躺在地上的?”
“是侧倒在地上,双手握着菜刀刀柄,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丁怀是自杀的?”洛媱无语地看着他们,谁好端端地在家里那把刀插进自己胸口?这种自杀方式也太奇葩了。
“那他平时也有光着睡觉的习惯?”
“应该没有吧。”丁老头也不太肯定,家里其他妇人肯定也不知道,丁怀的兄弟也说应该没有。
“天气热的时候有,但这大冬天的,我们也都不敢光着睡。”
这时候大家盖的被子都很薄,有床伴的还能相互取暖,丁怀是单身汉,睡觉肯定会冷,不太可能脱了衣服睡。
洛媱把这一家子上上下下怀疑了一遍,首先排除了丁老头和丁老太,父母杀子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小的,而且能看出二老确实悲痛,但不太多。
所以洛媱推翻了丁怀是老来子很受宠的结论。
丁家三个儿媳概率也不大,她们三人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而且根据丁怀胸口上那把刀插入的角度,不可能是个头矮的妇人做的。
剩下的也就只有丁家兄弟和孙辈们。
说来奇怪,丁家全是孙子,居然没有一个孙女。
洛媱放下脸,把刘冲叫到一边问:“你是丁家邻居,可知他们家为何没有女孩?”
刘冲表情凝重地说:“大人有所不知,前十几年,不知谁传出的风声,说是凡是岭南出生的女孩,最后都要被送到宫中为奴为婢,然后那几年,许多外地来的人牙子,专门挑女孩买,所以许多人家都不敢生女孩了。”
“不敢生?那万一生了呢?”生儿生女哪是想不要就不要的。
刘冲停顿了片刻,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丁家原本也是有女孩的,都卖了,后来没人来收了,出生的女婴就……就溺死了。”
洛媱胸口沉闷,嘲讽道:“那还不如卖了呢。”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苍梧县人口这么少,而且男女比例失调严重了。
“你们就没有想过,没了女孩,你们就娶不到妻室,没了女孩,你们一群男人准备一辈子打光棍吗?都不想要子嗣了?”
也难怪了,衙门里的衙役大半都是大龄青年,洛媱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
“那丁茂昌能娶到媳妇挺不容易的吧?”
刘冲面红耳赤地点头,“是,孙子辈里只有他成亲了,而且听说……小人听说,这个媳妇当年其实是给丁怀娶的,但不知为什么,洞房的时候是丁茂昌,后来才改口说是给大孙子娶的媳妇。”
洛媱几乎都能想象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这丁怀和丁茂昌叔侄俩年纪相当,肯定因此事结仇了,甚至还有更多刘冲不知道的内情。
“丁茂昌和丁怀平时关系怎样?”
“小时候是不错的,大家年纪差不多,都玩在一起,长大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何况还发生那样的事情,能好才怪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丁家不可告人的事情?”
刘冲见丁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心虚地说:“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邻居之间难免发生摩擦,肯定不会因此杀人。
丁怀这几年不怎么着家,都在外头做工,去年还在您的砖窑做过一段日子,后来就去帮人家砍甘蔗了,赚了不少钱的。”
洛媱转身回去,问刚才搜查的衙役,“可有在死者屋里发现财物?”
衙役们摇头,怕陆大人误以为是他们私藏财物,还把全身的东西都掏出来了。
丁老太忙解释说:“大人,小儿的钱财都交给老身了,您要看吗?”
“不用,不知他今年赚了多少银钱?”
说起这个,丁老太很是遗憾,小儿子这两年赚了不少,如果没死,家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今年一共赚了一两半回来,他年轻力壮,有的是力气。”
洛媱点点头,突然想到了黄氏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子,虽然掩藏的很好,但刚才光线暗,反而让银镯很显眼。
这样的人家,其余妇人连根银钗都没有,黄氏却能有银镯,难道是黄氏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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