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
安远之在看到了父母被执行死刑的照片之后,整个人就开始破罐破摔了,把自己之前干过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来,还详细描述了他欺男霸女的情节。
“看到那些人被我踩在脚下,在我面前瑟瑟发抖,卑微求饶,我就觉得高兴。”
“我就喜欢他们明明恨我恨得要命,却还不得不讨好我的样子。”
如果说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心存侥幸,觉得父母死亡是公安用来击溃他意志的谎言,现在,他是真的绝望了。
家没了,靠山没了,一切都没了,只剩下孤身一人,和一条随时都在折磨他的断腿,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他现在这样,就算能活着,也是下放农场改造的结局,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多的是人落井下石,他依然活不了,反而还要遭受更多折磨。还不如立刻就死。
公安同志克制住打人的冲动,继续问他:“那天晚上你们去大队仓库本来是打算干什么?”
在了解到这个人的变态程度之后,他们绝不相信这个人就是简单的带着对象去大队仓库胡搞一通这么简单。
果然,安远之说:“我和郑娇娇商量着,去踩个点,给大队粮仓放把火。当时她掉进河里,那群乡巴佬不但救人不及时,把她救上来之后还又拍又打,郑娇娇气急了,央求我给那群乡巴佬一个教训。没想到我俩到了仓库那儿,突然来了兴致,正玩的高兴呢,就被那群民兵给打断了。”
哪怕已经给自己预定了必死的结局,他也没忘了继续给郑娇娇挖坑。
另一边,郑娇娇一直在强调自己不知情,并且在积极揭发安远之的不对劲的地方,希望能洗清自己包庇罪的嫌疑,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说,越证明了自己是知情的,至少自己有所猜测。
“所以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却还是愿意嫁给他,享受他和他的家人违法犯罪带来的好处?”
郑娇娇:“……”
正当她被堵的没话说的时候,另一边审讯安远之的公安将安远之关于“俩人一起踩点打算烧粮仓”的供词拿了过来。
郑娇娇对于安远之说的这些事全都予以否认。她在心里恨毒了安远之,还说爱她?愿意为她杀人放火?他就是这么爱她的?这一刻,她盼着安远之赶紧去死!
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制裁,毕竟安家的犯罪行为她确实没参与,也算不上真正知情。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因为法律的不完善,执法的弹性非常大,像她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最后,安远之被判死刑。
郑娇娇被判“反革命贪婪罪”,下放农场改造十五年。
宁安没想到安远之认罪那么痛快,她和小桔子一直关注着进展,还想着必要的时候加把火呢。
至于这个反革命贪婪罪,只能说是时代特色了。
现在,国家没有正式颁布的刑法,但是有一部《刑法草案》作为法官们的办案参考,而且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创造罪名。
比如,一个二流子偷看女知青洗澡,被抓了现行,但是他除了偷窥,没干什么实质性的事,所以就不好以反革命流氓罪定罪,最后,有人提议,定成了“反革命偷看青春罪”,判了5年。
再比如,有位年轻工人,晚上做梦梦到和车间一名漂亮女工发生了关系,早上醒来很兴奋,到处向厂里人吹嘘,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消息很快传到女工那里,那姑娘是个烈性子,羞愤难当,上吊自杀了。年轻工人很快被保卫科抓了起来。最后,这个年轻工人被判了“反革命梦奸罪”,10年。
这要是在后世,这个年轻工人的行为大概可以依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给他判个侮辱罪。但是这个时候,没有详细的规定,只能是法官自行发挥了。
最离谱的是“反革命赌博吃屎致人死亡罪”。甲有块手表,他跟乙说,“只要你吃一坨大便,这表就给你了”,那时候的人对手表的热爱超乎想象,于是,乙忍着恶心吃了。甲反悔了,他没想到乙那么豁得出去。为了保住自己的手表,他只好说,“我也吃一坨,就当还你了”,于是,他也吃了一坨。可是没想到,乙吃了没事,他吃了死了。
这件事情闹出来,乙就被判“反革命赌博吃屎致人死亡罪”,判了15年。
郑娇娇在明知道安远之和安家有问题的情况下,依然积极主动嫁给他去享受好生活,她的思想是很有问题的。再加上意图“火烧粮仓”、“报复革命同志”这两点,判她15年合情合理。
宁安跟小桔子说:“盯着点郑娇娇,只要她不再害人,我们就不管了。”
十五年,她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劳改农场可不是普通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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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之和郑娇娇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林庄大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确实给林庄带来了一些影响。
比如,村里的年轻人更加务实了,他们不再被光鲜的外表所迷惑,更加注重一个人的实际表现,外貌滤镜和家世滤镜在林庄几乎失效了。
再比如,知青点的知青们更加勤劳能干,心态也彻底放平了。
林长民对于这种变化高兴不已,再加上他去公社一番诉苦,得到了领导的安慰和评先进的保证不说,还真要到了实际好处,领导跟他说,下批拖拉机一定有林庄一台。
这段时间,林长民走路带风。大家都知道他心情好,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好。
有一天傍晚,放学后,宁安在村里溜达着锻炼身体,碰见了林长民,她刚想开溜,就被喊住了,“林宁安,你跑什么啊?”
宁安嬉皮笑脸,“我怕您又唠叨我。让我干活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爹娘舍不得。”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谁让我有天底下最好爹娘呢,别人羡慕不来的。”
林长民:“……”
谁羡慕你了?
好吧,他确实有点羡慕。哪怕他人到中年了,也还是羡慕那些能在爹娘跟前撒娇的孩子。像林老二这种十五岁多了还啥都不干就会撒娇的,那都要招人恨了。
但这不是他今天想说的,他都快要被这孩子带跑偏了。
“我今天不说让你干活的事,我跟你透露个消息,下一次公社分配拖拉机,有咱们村一台。到时候肯定需要个拖拉机手,你问问你哥要不要去学开拖拉机,他要是学会了,就让他开。他要是不学,那我就让你建军哥去了。”
林建军,是林长民的小儿子。
宁安:“嘿!您还真够大公无私的。竟然还先告诉我,没有直接让建军哥去。”
她确实有点惊讶。这时候,大队里有什么轻省又工分多的活计,比如记分员之类的,通常都优先大队长和支书的家属,这是大家都司空见惯的事,社员们通常也不会说什么,有点羡慕嫉妒,但是不多。
这也是因为大队长和支书家通常条件会稍微好点,孩子们最起码是个初中毕业,有的甚至是高中毕业,也确实能胜任。
宁安已经通过小桔子的转述,知道了林长民在公社的所作所为,连卖惨带拍马屁,公社领导也觉得林庄受了无妄之灾,不但承诺年底先进一定有他,还承诺了拖拉机的事。
她以为林长民会直接安排自己小儿子上呢。没想到他还挺大方,竟然想到了她哥。
林长民说:“我这是感谢你上次给我出主意,让我去公社讨说法。所以,能要到拖拉机,你有一半功劳,你要是想开拖拉机,那你就去学,但是我估摸着,你肯定不想开吧?”
宁安摇了摇头:“我还是问问我哥吧。”
林长民忍不住还是念叨了她一句:“你和你哥,一个比一个懒。”
“再见了您呐。我还得继续去锻炼呢。我身体好不容易才好点。”
宁安跟他摆摆手,就溜达走了。
林长民也摇着头走了,他这个多话的毛病得改。
让林和平开拖拉机,一方面是感谢宁安的主意,另一方面也有点帮扶的考量在里面。毕竟这家没一个能干的。让林和平去开拖拉机,活不累,还能挣个满工分,帮他家改善改善。
他小儿子可比林和平能干多了,自己下地也能挣满工分,就是累点,但是年轻人嘛,怕什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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