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秀集团乌龙砍人风波过后,李卓秀与高管张之遥和解。据悉,张之遥于已悄悄离职,目前入职国企——越城天铁集团有限公司,担任战略规划部主任。”
“越城天铁是越城政府全资的大型国有企业,负责越城轨道交通系统的工程建设、运营管理与附属资源开发经营。”
“大秘出走,是否意味着李卓秀权力的旁落?老牌国企天铁集团增设新岗位,又希望布下怎样的产业大局?”
“卓秀集团的四位元老为业绩滑落向全体董事道歉,公开宣布降薪。其中,施远在降薪外,主动表示放弃上一年度年终奖,收入降幅高达96%。寒潮中,四大金刚对李卓秀忠诚依旧。”
“据越城财经地产板块不完全统计,去年全年,共有554名房地产高管发生职位变动。第一二季度分别为179人、170人,第三、四季度分别为101人、104人。”
“因为年龄、身体原因,或者因为公司业务调整,去年全年,地产行业一把手迎来退休潮。六家地产集团老总解除了职务。更值得关注的是,李卓秀因身体原因,极有可能在今年放弃对卓秀集团实际控制。谁是接班人?我们拭目以待。”
越城财经下,是业内人的评论:
“荒诞。真不知道这些年,房子涨价都在涨什么……大家都不研发了。现在的新盘,楼宇设计和园林设计,甚至还不如十年前。”
“我曾经以为,‘一鲸落,万物生’,大家不买房,就有钱去进行其他消费。可现在一鲸落,万物却没有生,消费完全降级,大家口袋里都没钱了。钱呢?钱去哪里了?”
“真正的鲸落了,才能万物生。这说明,真正的鲸还没落。”
“无论鲸鱼落不落,万物都难生。巨量财富已经套现走人,鲸鱼也只剩下壳子而已。一切在2015年暴涨开始,就已经注定。”
“一个本可以细水长流的市场搞成了透支发展,没办法。”
“这就是地底了吗?或许还有地下室。”
……
沈之衍终于约上了君子怡的日程,两人挑了个离她家近的地方吃晚餐。
“你知道的,我还要回家照顾叔平。”君子怡歉意地说。
沈之衍忍了又忍,才没对君子怡这种顶级恋爱脑语出嘲讽。
在他看来,君子怡这样聪明的女人,竟然会被这样一段婚姻、这么个人渣捆绑住,简直难以置信。
尤其是,君子怡不要林叔平的公司!
于是沈之衍在心里给君子怡打了个标签:顶级恋爱脑。
君子怡点好了菜,把菜单传给沈之衍。沈之衍注意到,她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心里突然又松快了。他抬起眼,对上君子怡的目光。
君子怡对他微微笑了笑。
吃饭时,君子怡向沈之衍询问集团的动向与未来规划。
沈之衍不经意提起:“李卓秀最近安排大女儿李元出差秀水市,考察那边的一块地。那块地在秀水市秀水钢铁集团手里,要价不高,李卓秀亲自与对方接触。”
君子怡一怔:“秀水市房价都飙多高了,还有低价地?”
沈之衍压低声音:“重工业用地,有污染,听说是块毒地。”
君子怡蹙眉:“用毒地建住宅?老总裁缺这笔钱吗?”
沈之衍看得透彻:“没一个新的大营收项目,老总裁怎么提拔中层?中层起不来,高层怎么换血?”
君子怡说:“老总裁给三个孩子铺路。”
沈之衍顿了顿,很刻薄地说:“说实话,这种二代,没什么狠劲,嫩着呢。以后李卓秀死了,施远还不得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君子怡沉吟片刻,斟酌着说:“老总裁死了,卓秀集团落在施远手里,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沈之衍道:“怎么说。”
君子怡说:“90年代,卓秀集团转型仓促,李卓秀个人控股极低。现如今,虽然李卓秀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但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她的股权并不强势。”
沈之衍说:“这么多年,为什么李卓秀没有改革?”
君子怡说:“因为李卓秀不愿意信任高管,也受高管掣肘。”
沈之衍说:“我明白了。李卓秀死了,一旦股权再拆分给三个孩子,外部资本必然入侵,卓秀集团终将旁落。从员工的角度而言,卓秀集团给别人,还不如落在施远手里,至少他是自己人。”
君子怡顿了顿,淡淡地说:“倒也不一定是施远。”
沈之衍忽略了她这句话:“时间是河流,再强悍的人也会死。一鲸落,万物生,等李卓秀死了,卓秀集团属于谁?”
……
李卓秀把桌上的纸张、本子一股脑砸在施远身上:“就算我死了,卓秀集团也还叫卓秀!”
施远没有抵挡,也没有后退。他依旧稳稳地坐在李卓秀对面,很耐心地劝说:“老总裁,只要您愿意接受股权架构改革,分股分权,卓秀集团以后会始终叫卓秀。”
李卓秀冷笑:“以后?什么以后?我死了以后?”
施远的身边,还坐着另外三个区域总裁。
这四个人是早年跟着李卓秀一手一脚打下卓秀集团的元老。
四个人一言不发。
李卓秀瞪着施远,胸口如风箱般起伏。她煞白着脸色,沉默了半晌后,笑了。
“是我亲手养了你们几个狼崽子。”她缓慢地说,“好,好。把你们养大了,羽翼丰满了,现在要背叛我,染指我的卓秀集团——”
施远开口打断李卓秀。
“不是养。”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克制,狭长的眸子冷峻地看着李卓秀,“是合作。我们是您的下属,不是您的奴隶。商业社会,忠诚也是生意。我们自问对您忠诚,所以希望您能给到我们相应的回报。”
另一名区域总裁很沉稳地开口:“老总裁,我们要的只是保障。有了保障,我们从此与卓秀集团共赢。”
还有一名区域总裁也开口道:“我们四人自愿降薪!这还不够有诚意吗?我们愿意与集团共进退!但也希望集团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他用力扪住心口,“老总裁,我自打退伍后,就一直跟着您!九十年代对付不愿意下岗的硬茬子,后来对付钉子户,都是我为您服务!这么多年了!您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
李卓秀把目光转向四人中的女性:“赵枚,你来说说,我对你如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赵枚温文尔雅地说:“老总裁,我是为卓秀的未来考虑。重新设置股权架构,对公司正规化而言,是必经之路。李元总,宏舟总,李胜总,都是好孩子,但以他们的年纪,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商场的尔虞我诈。而且,卓秀集团的股权架构本就不合理,存在分裂的风险。推行股权改革,我们是共赢的。我们就像您的子女一般,您可以相信我们的忠诚,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李卓秀气笑了:“我还没死,你们就开始惦记拆我的公司了?我明白地告诉你们,不可能。没了我李卓秀,卓秀集团建不起来!你以为商圈那些老贼卖的是谁的面子?是我!项目是谁谈下来的?是我!是谁在购房者心中具有权威性?是我!不是你们!”
施远冷静地说:“老总裁,您对我们依旧具有否决权,股权架构改革不会影响您的权威性,更不会影响您三个孩子在董事会的位置。您一点余地都不留,又何必呢?”
李卓秀呵呵笑了两声:“你们以为自己能拿捏我了?我告诉你们,休想。你们四个能做到区域总裁,靠的是时代的红利,政策的东风,以及跟了我这个老板,不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施远很冷静地说:“卓秀集团也不是您赤手空拳打下来的。”
李卓秀死死盯着他。
施远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如果不是八九十年代的国有企业改制,您也没办法把国有资产变成私有。您依托是好父亲,法律不完善,以及国有资产的底子。”
1984年,《公司法》尚未出台。李卓秀搞公司,必须挂在国企名下。趁着国企改制,她通过一系列操作,把国有资产变为私有。但这个操作见不得光,李卓秀只拿了4%的股份,对外假装该公司还是国企。
几十年过去了,李卓秀发家史早已掩盖在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中,但阴差阳错,股权始终未曾改革。
真实的发家经历当然不会出现在李卓秀的故事中,她只会宣扬自己勤奋努力。
李卓秀勃然大怒。
她冷冷指着门,道:“出去。”
施远微微一笑,站起身:“您再考虑一下。”
李卓秀怒道:“你们再多一句嘴,我就签罢免令,让你们看看,多少中层等着坐你们的位置,就算是一条狗,我带着它做区域总裁,它一样能做,一样能做好!”
四个人多年被李卓秀辱骂,早成习惯,如今被比作狗,面上也没什么波澜。
四人依次退出,李卓秀怒吼:“我没这么容易死!”
门轻轻关上。
李卓秀抚着胸口,面孔迅速恢复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
她盯着门,凝神思索半晌,缓缓吁出一口气。
“不装暴怒,怎么能让你们相信我被拿捏。”她冷笑着自言自语。
“张之遥。”她扬声吩咐,“现在、立刻、马上让我的飞机准备,飞秀水市。”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张之遥已经跳槽了。
李卓秀冷笑一声:“一个两个,都要背叛我。”她咬着牙,站起身,走进总裁套房内,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片刻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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