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长乐坊公关总监孙济文，人没到，改革先到了。
他已经见过黎红，言明本年最后一个季度最重要的工作是降本增效。以后他管辖的招商与公关两大业务板块，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走公账超过500元，就必须在协同办公平台上层层审批，并填写理由单。
黎红告诉潘乔木，潘乔木直言：“这根本不符合招商工作实际。”
吃顿饭，开瓶酒，这都多少钱了？
关晞也表示反对：“请一次媒体采访，每人一张购物卡至少800元。我要填多少理由单？”
更何况，潘乔木还管着运营和行政，行政还要囊括四季工人劳保费、加班赶工费。
一线项目要对接工地、包工头和工人，多少人头吃喝嚼用？
500元够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每天走流程算了！
下班以后，关晞坐在办公室里，给陈家娴改实习生考核表。陈家娴交上来的材料显然已经是她全部能力之所在，但还远远不够。于是关晞帮她修改。
潘乔木压着火气过来敲关晞的门：“咖啡？”
关晞看着身边一摞费用申请单，立刻心领神会。
两个人和和气气地坐在咖啡店里，同仇敌忾，对彼此从前挖坑、相互告状的行为都闭口不谈。
潘乔木率先开口：“新公关总监要来了。”
关晞点头：“孙济文，从前在华为做海外采购业务，杨植带来的嫡系。”
潘乔木喝了口咖啡：“你怎么看待他？”
关晞说：“我怎么看他，他也走不掉。但是，杨植是老总裁派来盯着施远的，杨植有可能顶替君子怡的位置，那么无论施远还是君子怡，应该都很高兴看到……”
看到我们抱团打击杨植和孙济文。
潘乔木自然是懂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碰杯。
敬好朋友。
关晞和潘乔木都不介意被利用。
两人的咖啡喝了半个小时。
临出门的时候，潘乔木才不经意问：“你手下那个实习生怎么样？她的实习考核开始了，材料准备得充分吗？”
关晞说：“我在改。走流程的时候，也请你帮忙看一下。”
潘乔木这才站起身：“行。我回了。”
关晞也站起身：“陈家娴的小红书你看了吗？小女孩很聪明。”
潘乔木说：“没空。这事跟我没关系。”
……
出乎关晞预料，陈家娴的推荐材料从潘乔木手里走过以后，业绩增加了一段。
关晞打内线电话给潘乔木：“数字化胶囊展的招商工作主要是依靠你的人脉完成的。陈家娴是我的实习生，不用你帮她添业绩。”
潘乔木有潘乔木的考虑：“我希望你在其他方面回报我。”
关晞知道，潘乔木申报了今年集团内部的年度总裁奖。总裁奖只颁给30岁以下的员工，在行业内颇具一定分量。如今潘乔木升项目总监失败，需要这个奖来为今年镀金。
关晞问：“既然你也要报总裁奖，这些业绩，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潘乔木笑嘻嘻道：“这种业绩对我评奖的分量不够。不如给我的关总‘擦擦鞋’，请关总帮帮忙。”
顺便拉陈家娴一把。
潘乔木最懂权衡利弊，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无论工作还是私生活。
关晞觉得很有道理。她也笑了：“成，那我替她谢谢你。”
潘乔木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大前年拿了总裁奖，等我写完材料，你能否找个时间帮我看看？还有集团那边，请帮我牵线，我去‘汇报汇报’。”
关晞很爽快：“成交。”
……
就在关晞和潘乔木打内线电话的时候，陈家娴得知，今年公司政策优化，增设优秀实习生奖项，实习生考核的第一名，在面试直通车之外，还将额外获得一笔十万元的奖金。
她现在在卓秀集团做实习生，每个月的收入只有实习补贴2300块，即使住宿舍不花钱，她也并不宽裕。
只能说，幸好公司福利待遇好。不然，就连购买卫生巾，对她而言，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她真的很需要工作，很需要钱。
在沉重的生存问题面前，别的问题都是“低优先级”。
陈家娴的推荐材料在项目的中高层处轮转了一圈，改头换面回到她自己手中。陈家娴看到这份大换样的材料以后，找到关晞：“晞姐，谢谢你。”
关晞说：“你要谢谢招商的潘总。他把数字胶囊展的招商业绩分给你，这对你的竞选而言，是很大的助力。”
潘乔木。
陈家娴有点恍惚。她有多久没见到这个人了？
她不想要他仁至义尽。
她很想凭借自己的实打实的能力和工作业绩拿奖。
但第二名或许是实力，第一名一定是政治。
于是，陈家娴决定送《卓秀集团年度总裁奖推荐表》给潘乔木的同时，谢谢他。
她把表交给潘乔木的助理韩方：“帮我约一下潘总的时间好吗。”
过了一会，韩方告诉陈家娴：“表给了。乔木哥没空见你，让你直接打办公电话。”
他坚定地、毫不迟疑地、不留情面地拒绝她。
陈家娴垂下眼，片刻后，才说：“好。”
……
陈家娴对着话筒说：“谢谢您。”
潘乔木的声音很冷淡：“嗯。”
一时间他和她都没话说，两人沉默相对。
但潘乔木没有挂断。
正确的做法是就此打住，但陈家娴真的、真的很需要面试直通车。
于是陈家娴说：“我看了评委名单，您在其中。”
越城分公司已经公布了优秀实习生评委团名单。这份名单从全公司的中层里面抽签决定，而潘乔木抽中了。
潘乔木一言不发，陈家娴摸不透他的态度。
陈家娴低声说：“等到竞选的时候，能不能请您，在评分上对我有所照顾？”
她努力争取：“潘总，占用您3分钟时间：我从入职以来……”她把自己的业绩又叙述了一遍，“我是长乐坊项目的人，如果我得了奖，项目也能在老板面前加深印象。以及——”
她咬着牙说：“如果我拿了十万块奖金，我愿意把这笔奖金拿出来，贡献给项目。”
用情分，用钱，用利益……无论用什么办法获得帮助，都可以。
潘乔木没有打断她。
陈家娴说完了，对着电话另一端的沉默，屏住呼吸，而潘乔木很直接地拒绝了她。
“我会申请退出评委团。你找黎红吧。”
陈家娴重复：“退出？”
潘乔木纠正：“回避。”
陈家娴的喉咙发紧：“请您告诉我原因。”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潘乔木低低的声音终于传出：“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陈家娴一时间没说话。
潘乔木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抱歉。”
他挂断电话。
……
欲望，是什么。
陈家娴抓着电话，有些怔愣。现在，她很清楚地知道两件事：
一，她的欲望清晰地指向潘乔木。
二，潘乔木拒绝她，没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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