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嘉发现自己陷入了似曾相识的梦境中。梦中有人行凶,逼近后唰的一声,是看不清形状的金属实施的致命击打,碰撞摩擦后光影掠过,柏嘉确信自己并没有被击中。她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逃亡,后面的黑影紧追不舍。
柏嘉在梦中奔跑着,慢慢开始确信,这是跟年三十那天下午一模一样的梦,也是她做了无数遍的梦。凭着无数次在梦中的经验,她知道自己不会被那个人抓到,这一次她忽然想改变一下策略。
跟之前一样,她逃亡的路上,前方出现了同样的大树,正中间仿佛是天然生成了一个大洞,边缘布满青苔。在过去的每一次中,她都是直奔树洞而去,光脚攀上了粗粝的边沿,眼看黑影快要向她扑来,她就轻快一跳,直往树洞深处坠入无底深渊,那个黑影便也留在了树洞边沿,有时会探头看几下,有时甚至连追赶的兴趣也索然,干脆就转身离开了。
这次柏嘉想看看那到底是谁。
她跟之前一样,一手抓住粗大的枝丫,光脚一蹬便攀上了树洞边沿。这次她转了个身,正面对着袭来的黑影,那个人显然也是一路追赶,身心俱疲。柏嘉见黑影喘着气,离她越来越近,心脏不禁一阵狂跳。她保持着身体平衡,稳稳地蹲在树洞口,等着影子朝她扑来,但出人意料的是,黑影的速度也放慢下来,显然是发现了柏嘉这次采取的行动与之前的不同。黑影谨慎地停下来,在柏嘉只能看出其轮廓的一段距离之外,远远地与她对峙着。
柏嘉抓着树洞边沿的手出了汗,她绷紧了肌肉,一动不动。她仔细观察着,那黑影像是微微猫着腰,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个头不大,看不出是男是女,在斑驳陆离的树影中也一动不动。
“你是谁?”柏嘉用尽力气吼了一声。
黑影全身微微一颤,忽然扭头向相反方向逃走,刚转身的几步,还有点步履蹒跚。
“别走!”
柏嘉从树上跳下来,准备去追影子,却发现脚后跟不知何时划了条大口子,血流如注。在梦里,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也顾不上处理伤口,只是想尽快追上那个黑影,看看到底是何许人物。但终究,血流的速度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她的一只脚慢慢变得麻木,拖住了她的奔跑,也让她的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了草丛里。
她就这样又一次看着黑影远去,只觉得悔恨不已,而完全顾不得那一只脚后跟流出的鲜血,竟然濡湿了整片草丛。
柏嘉愤愤不平地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是浅色的天花板和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还有空调的微震声。柏霖还在身边酣睡,被子没盖严,露出大半个肩膀,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柏嘉怔了一会儿,动作轻缓地拉被子给她盖上点,这才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那一顿晚饭,如此地不真实,现在回忆起来,倒是跟柏嘉的梦境有的一拼。
最后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她好不容易缓和了郑迟的疯癫,而洪柚还在一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就在那个时刻,婆婆郑主叶回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羞愧,因为是自己骗了郑主叶,让她暂时在外面躲几天,这样她就更容易搞清楚洪柚想进行的全盘计划。但没想到,她却被洪柚说服了,要从郑迟嘴里撬出更多真相。可对丈夫,柏嘉多少是了解的,他看上去脆弱、易碎、情绪不堪一击,但他也拥有人生中最强的后盾:他的母亲。
听到郑主叶的声音的那一刻,柏嘉就知道,一切计划都泡汤了。她看着婆婆笑吟吟地从门口换了鞋走进客厅,面对已经一片狼藉的晚餐现场。郑主叶一眼就看出,那些菜都是复刻了她当年的手笔,凭她聪明的头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接下来郑主叶的反应,让柏嘉更加意外。她本以为婆婆看到这一切,加上洪柚也在场,会吃惊、会发怒,像过往一样,教训儿子,把洪柚赶出家门,但郑主叶却只是镇定地看了一圈,反身去拿了畚箕和扫把,回到客厅开始慢慢收拾。
她有没有认出洪柚?依柏嘉对婆婆的了解,她肯定认得出来。家里平白无故进来了陌生面孔,就算是快递和物业,平时的郑主叶也一定会盘问个清清楚楚。但昨晚上,她只是冷冷地多看了洪柚几眼,便迅速给了她一个台阶。
“哎呀柏嘉,我也就说回去几天办事的,”郑主叶一边把各种残羹剩饭和餐具碎片扫进畚箕,一边说着,“你不用这几天还要请个阿姨来做饭。”
洪柚听到这句话,忽然也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蹲下去用手捞起各种残碎:“阿姨,我工作没做好,您放着我来。”
郑主叶没看她:“厨房里还有一把扫把,去拿来一起扫。还有,接盆温水,兑点洗洁精,一会儿这地上要细细擦,有油。”
洪柚依言走开了。
柏嘉听着郑迟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而郑主叶在那一刻抬起头来,给了儿子一个狠狠的眼神。嘲讽的笑容立刻凝固在郑迟的脸上,再不敢流露出半点表情。
“妈,我也来帮您。”
“不用,”郑主叶说,“你上楼去,跟柏霖待着,关上门。”
柏嘉心中微微一惊。
“等你明天早上醒过来,这里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郑主叶意味深长地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柏嘉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婆婆,她根本不用走进这屋子,看见这局面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早在决定提前回家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妈,您……”柏嘉只感到深深的担忧。
郑主叶直起腰,看着儿媳妇,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疼爱。“不会的。”她坚定地重复着,“绝对不会的,你放心。”
柏嘉隐隐知道婆婆在说什么,在对自己保证什么,这一刻她好像别无选择,只有上楼去,陪着柏霖,到第二天再下来看看情况如何。
她回到客房,柏霖焦急地抓住姐姐的手臂:“怎么样了?”
“嘘。”
她对柏霖比画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也躺到了床上。两姐妹就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一起,彼此不说话,却在各自想着心事。柏嘉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各种动静,她始终没有听到任何人大声说话,也再没出现争吵和冲突的动静。那似乎就如郑主叶所说,只是纯粹的清理房间,做一场沉默的大扫除。渐渐地,夜深了,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一切重新变得静悄悄的。柏嘉似乎有了一些安全感,但她仍在想着晚餐饭桌上郑迟说的话,洪柚说的话。她急于理出一个头绪,但架不住睡意袭来,低头一看,柏霖早已睡着了。柏嘉又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这才沉入了梦境。
柏嘉独自起床。她深吸了口气打开房门,沿着走廊走到客卧时,听见里面传出了郑迟轻轻的鼾声。她停留了几秒钟,走向楼梯,缓缓拾步而下,竟发现客厅里真的已经收拾到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连那种混合着炒菜味和油炸味的空气都已经散尽。阳光透过窗帘淡淡洒在沙发上,洪柚和衣躺在那儿,身上盖着条毯子。柏嘉刚想走近一点,看看她是否还活着,洪柚却忽然下意识地用手捋了一下额发,微微变了个姿势,依然没醒来。
柏嘉松了口气,她往厨房方向走了几步,在郑主叶的小隔间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里面发出窸窣的响动,郑主叶马上开了门,她早已起床,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柏嘉朝屋里看了一眼,发现菜谱本子早已被她带回到桌上。
“起来了啊,柏嘉。”郑主叶看上去没任何异常。
柏嘉想了想,鼓足勇气说:“妈,咱们一起出去吃早饭吧。”
郑主叶愣了一下,须臾点点头。
早七点,小区里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遛弯的老人、出门买菜归来的主妇、早锻炼的跑者,还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骑自行车,他们绕着圈,时而慢慢蹬着时而忽然加速,互相追逐打闹着。
柏嘉陪郑主叶慢慢走在小区的石子小路上,她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一个孩子在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忽然提速,往某个方向冲去,跟另一个忽然从斜刺里杀出来的小伙伴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哈哈笑着同时倒在阳光下树荫间。柏嘉担心地探头看了一会儿,俩孩子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迅速爬了起来,连身上有没有伤都没检查,就飞身上车继续前行了。
“郑迟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郑主叶忽然说,“喜欢这样子疯玩,摔了也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伤到。”
柏嘉“嗯”了一声。
“所以他每天回到家,我就要揪着他,给他检查身上有没有新伤。”郑主叶继续说,“如果有,那必然是到哪里闯了祸了。”
柏嘉看着婆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而郑主叶还在絮絮叨叨往下说:“有人说,要教育小孩子说实话。但这么大年纪的孩子,怎么肯跟你说实话呢?你总要用一些办法,看着他,管教好他,让他别走歪道。”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小区,柏嘉在前面引着路,想带郑主叶去家里附近的一间小面馆。
“妈,郑迟已经长大了。其实比起他,您更应该关心自己。”柏嘉有点忍不住了,“这段时间我也没关心您,是我的问题。如果您有任何需求,任何想跟我交流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的,我愿意帮您解决。”
郑主叶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媳妇,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啊。”
柏嘉鼓起了勇气:“孟杨的事情。”
柏嘉停在小面馆前面,郑主叶没接她的话茬儿,而是看了看面馆,忽然用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间西餐馆说:“要不,还是去那一家吧。我一直路过,从来没进去过。”
这是间不怎么高级的西餐馆,开在裘家住的别墅区对门很久,招牌上写着“炸鸡牛排简餐咖啡”,隔着窗看,里面的光线暗沉沉的,不是年轻人会光顾的那种西餐馆。
店堂里果然没几个客人。有人点了盆三明治配一壶茶,有人喝着咖啡却在吃一碗牛肉面。柏嘉和郑主叶选了个火车座一般的高背卡座,面对面坐下。这样的椅子一直让柏嘉觉得不舒服,如果你靠着椅背坐直了,就像是什么人会按着你的脖子,让你很难正对着另一个人的视线。服务员扔下一本像是KTV用来点食物的菜单,上面所有的图片看着都有种塑料感,让人食欲全无。
看上去郑主叶倒是来了兴趣,她拿着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立刻叫住了刚想离开的服务员:“要炸鸡、罗宋汤、土豆沙拉……”她抬起头笑着对柏嘉说,“你想吃什么?”
柏嘉摇摇头,看着婆婆奇怪的笑容。
“那就这些吧。”郑主叶合上了菜单,下意识地揉着菜单某处一个卷起的小角,“今天难得就我们俩吃饭,你不要跟我争,我来请客,请你吃西餐。”
这家餐馆的上菜速度不可思议地快,服务员前脚点了菜,后脚就过来,像卸货一般扔下了汤和沙拉,以及用小篮子装着的超大份的炸鸡。鸡块下面垫着吸满了油的纸,一看便知是下锅回炸的那种。柏嘉有点惊讶地看着一贯对食物挑剔的郑主叶用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嘟囔着说了句“还不错”。
柏嘉始终没动任何东西,过了一会儿,郑主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抱歉的神色:“柏嘉啊,你不吃,一定是觉得这里的西餐不正宗吧。”
“没有,我今天胃口不好,妈您喜欢就多吃点。”
柏嘉这么回答着,心里却忐忑着,该不该继续孟杨这个话题。但今天的郑主叶看上去食欲很好,她用手拿着炸鸡,连吃了好几块。
“我以前从不吃西餐的。”她稍微停下来,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之前看到这种店,一定会扭头走过去。有时候闻到街上有炸鸡的味道,我也会赶紧走。”
柏嘉静静听着她说话。
“要不是昨晚又看到那个女人,二十年前平风镇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以为我都忘记了。”郑主叶平静地说,“我也知道,她跟那个人长得很像,但并不是那个人,母女长得像,是很自然的……所有这些事,我都心知肚明,但单就你一个人不知道,那是不公平的。”郑主叶有点自责的语气。
“无论她现在有什么目的,要做局骗人,你都是无辜的,柏嘉。但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也骗了你。所以,现在我要跟你忏悔,一开始,也没跟你说实话。”郑主叶手里揪着纸团,一字一句地说,“郑迟的亲爹不是海员,也不是死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别怪郑迟在追你的时候,是这样的说法,这都是我教他的。”
柏嘉点点头。
“后来,有一个中学校长人挺好的,他愿意跟我结婚。我也觉得,如果跟他在一起了,对郑迟今后读书也好,工作也好,那都是有利的。但没想到,发生了不光彩的事,他跟一个开炸鸡店的女人好上了,要抛弃我们母子。”
郑主叶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会儿。
“这事已经搞到相当难看了,但最后,出了一点家庭纠纷,那个男人死了。”她咽了口唾沫,“我们上了年纪的人,都相信因果报应。他先背叛这个家,然后不知怎么就被砍死了。后来,警察正调查着呢,那个开炸鸡店的女人也上吊自杀了,搞不清她是殉情呢,还是负气。总之,如果是殉情,那真是不值得吧,为了那样的男人。如果是负气,那更不值得了。我只知道,我要把儿子养大的。她也有个女儿要养,做出这种自我了断的事,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骨气,明明就是不负责任。当然,这两个人死后,镇上的人都说,这就是报应。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当你恨的人得到惩罚的时候,你自己也是被惩罚的。”
郑主叶絮絮叨叨,仿佛在说一件旧时邻里间的八卦逸闻,直到最后一句才流露出了一点感情。
“这些年,我一直都不好过的。”她忽然哽咽了,“本来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和你家里人的,但这事真的跟郑迟没关系,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
柏嘉递给郑主叶一张纸巾,让她擦眼泪。郑主叶好像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柏嘉有点不知所措。
“妈,您这样跟我说一说,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郑主叶点点头:“柏嘉,你是善良的孩子。有很多事,妈憋在心里,是想保护你。”
柏嘉握住了婆婆的手,还想说什么,却咽了下去,她只挤出了一句话:“妈,其实我也想保护你。”
郑主叶的泪水决堤一般涌出:“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妈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郑主叶拼命地擦着眼泪,柏嘉默默递着纸巾,两人几乎把剩半盒的纸巾都用完了。郑主叶习惯性地把纸巾搓成小团,一个个全都紧攥在自己手里,不让桌面上有半点不干净的地方。
柏嘉鼓起勇气说了句:“妈,您应该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可以陪您去公安局,或者,如果您觉得会让您不舒服的话……”
柏嘉观察着郑主叶的表情变化,她只是低下头又开始吃炸鸡,咽下了几块,忽然抬起头来:“我愿意跟亲家母先聊聊。”
有了这句话,柏嘉忽然如释重负。
“柏嘉啊,你可不要恨郑迟啊。恨一个人,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的,所以,这些难受的事,就交给妈吧。”郑主叶喃喃自语着,忽然伸长脖子,对着儿媳妇说,“柏嘉,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受的事,也一定要跟妈说,好吗?”
柏嘉一边点头,一边拿出手机给何微发了个消息。
而郑主叶还在边吃边自言自语:“这炸鸡原来是这么香的东西,怪不得小年轻都爱吃。”她眼睛朦胧地吃着炸鸡,努力不浪费篮子里的任何一块,也努力不把任何一滴眼泪掉在桌子上。
柏嘉把婆婆送到家门口,用最快速度赶到了何微的办公室。她推门进去,有个看着眼熟的女刑警独自坐在母亲的办公桌旁,柏嘉微微一愣,认出了王孟宇。
“她去楼下抽烟了。”王孟宇猛地见到柏嘉,忽然有一丝紧张,“我也在这里等她。”
柏嘉在停车场附近的一个小花园里找到了母亲,她正忧心忡忡地吞云吐雾,既享受着片刻的放空,又忍不住地一口接一口,想要赶紧完事上楼。
“妈。”柏嘉叫了一声,何微对着女儿转过头来,眼睛竟然红红的,“妈,你怎么了?”
“这几天没睡好,”何微想也没想就说了谎话,她拼命眨了下眼睛,掐灭了烟,眼眶湿润地看着女儿,把自己强行拽回平时的样子,“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次是柏嘉一反常态,上前抓住了母亲的手:“我有急事,妈,我需要你帮我。”
何微的心一下软了。她感受到女儿抓着自己的手,还像过去一样小小的,软软的,但这会儿,柏嘉的手心却在冒汗。
“我大概猜到了。”何微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别急,我们上去说。小王也在,得一起说。”
回到办公室,何微先在饮水机前忙活了一阵,给柏嘉兑了杯温水。小王有点惊讶,她是第一次看到何法医没在女儿面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慢慢说。”何微看着女儿。
“她愿意自首,但只愿意跟你谈。”
柏嘉看了眼小王,从包里把使蒂诺斯胶囊的铝箔板拿出来,放在了桌上。何微赶快用一个专用塑料袋把证据装了起来。
“柏嘉,我想了一下,你还是先回我这里暂住吧,太危险了。他母亲是这个情况,儿子也脱不了干系的。”她这次没掩饰担心,只是表情焦灼地看着女儿。
“妈,你说什么呢,我是想让您帮我,赶快解决这个案子。”
“何法医没跟你说,其实这些天来,她和我一起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工作了。”小王说,“我们都觉得,不能求快,更不能打草惊蛇。”
“这不是现在首要的问题。”柏嘉回答,“她已经答应了,愿意说出所有事情,而且她选择了先说给你听。”
“可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微低声说。
“但确实,我们现在手头的所有证据,都不足以让我们可以逮捕……伯母,”王孟宇小心地看了柏嘉一眼,“如果可以争取到她自己投案,那是最理想的。”
“这个人从头到尾,恶意满满。”何微忍不住说,“我这几天没睡好,就是因为担心你,我做梦都在想,要怎么把你和柏霖接回来,或者是让他们母子先搬出去。”
“我不这样认为。”柏嘉不肯退让,“但如果你想改变现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得给她这个机会,妈,我从来没求过你任何事。”
何微看着女儿,用力抿紧了嘴唇,眼眶又湿润起来。
郑主叶掏出钥匙开了家门,换好鞋,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厨房里一闪而过一个人影,郑主叶警惕地站了起来,走进厨房。郑迟这个点还不可能起床,而她在前一晚就交代了洪柚,让她早上醒来,就赶快离开这个家。
一切都没出人意料,洪柚果然还在厨房里,看上去悠闲地炖着一锅汤。
郑主叶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我昨晚说什么来着?你要在我买菜回来之前消失的。”
洪柚笑了笑,语气平静:“您也没去买菜,是跟柏嘉出去遛弯吃早饭了吧。”
郑主叶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你跟你妈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洪柚舀起一勺汤尝了尝,没搭理郑主叶:“阿姨,要不要喝一碗?”
“不用。”郑主叶答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柏嘉请来的保姆吗?”
“我确实是的。”
“你别当我老糊涂了,你是来勾引我儿子的。”郑主叶稍稍有点激动,“你妈做小三,你也做小三,你们家的人就爱抢着伺候别人的老公。”
洪柚顿了顿,欲言又止。她发现郑主叶的怒火正在一点点上升。
“你离开这里,离我儿子和儿媳妇远远的。我儿媳妇是个好人,她不像你,从那种家庭出来,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就跟你妈一模一样。”
洪柚神情自若:“你还别说,我也挺喜欢你儿媳妇的。”
“胡说八道。你和郑迟联起手来骗柏嘉,郑迟这边,我自会教训他,但你,”郑主叶怒不可遏,“不许你伤害柏嘉!”
洪柚转身从料理台上拿出一小捆还没用完的鸡骨草,放在郑主叶面前。郑主叶看着,瘦弱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洪柚静静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阿姨,您别激动。我当然不会伤害柏嘉,昨晚我只是来问问郑迟,二十年前的一些事情,还有最近的一些事情。”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跟郑迟也没有关系。你想要什么条件,什么条件你才肯走?这都是你妈教你的对吗?”郑主叶忍不住伸手拉扯着洪柚。跟老太太比起来,洪柚身材高大,自岿然不动。
“你听我一句话,我们两家的恩怨早就结了,你们是下一代,就不要再互相找麻烦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给人当用人,过得也不舒服,回老家去吧。我求求你了,别再来骚扰我们家。”
“你心里觉得,就这么算了?”洪柚笑着看郑主叶逐渐被她激怒的样子。
“我已经跟柏嘉说好了,孟杨的事情,你举报得对,我甘愿去受罚。”郑主叶开始退让。
“你错了,孟杨的事情不是我去举报的,是你的儿媳妇。”洪柚平静地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吧,但可惜她不领情。你儿子这个人,也不会因为你杀了一个他的情人,就回家乖乖待着的。”
郑主叶呆呆看着她,吐出了三个字:“我不信。”
“阿姨,这么多年了,你都还活在自己世界里,想着大家都听你的,你牺牲一点,你的家人就会幸福。”洪柚温柔地控制着语气,“但不是这样的。昨晚郑迟跟柏嘉提了离婚,我觉得这样对他俩,才是最好的。”
郑主叶被她这番话气得发抖。“不会的,”她几乎是在哆嗦,“柏嘉这个人,不会像你这么无情。”
洪柚摇摇头,背过身掀开锅盖,看了眼沸腾的汤,关上了火。她刚要转身,忽然砰的一大声,洪柚后脑挨了一记重击,几乎是直直地倒了下去。
郑主叶的手拿着一只铁锅,整个人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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