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美人的到来并未像所有人想的那般掀起腥风血雨。
她相貌不算出挑,家世也非显赫。
萧景榕每月不过到她殿中一回,似乎权当个吉祥物供着。
苏棠见她的次数多了,倒是隐隐约约想起她和宋御女长得有两分相似。
但也就是路人撞脸的程度,不至于乍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棠思来想去,不打算沿着这条线查下去。
此前贵妃就想暗示她一些关于宋御女的事,倘若宋御女和瑛美人真有关联,贵妃和宋御女的姐姐宋贤妃两人不可能毫不知情。
既然她们都不曾轻举妄动,证明此事容易惹回来一身腥。
当然主要是怕查得太深牵连杜莫。
苏棠命时鸢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杜莫。
时鸢领命前往杜莫的住所。
“娘娘的意思让表兄别再查了。”
杜莫难得微怔,随后轻笑,“也好。”
时鸢没明白自家表兄为何发笑,反倒有些担心,“我猜我家娘娘是因为担心牵连表兄,才不打算继续查。
不过现下这瑛美人虽还算安分,但难保不是韬晦待时,万一将来……咱们有她的把柄,也好行事一些。”
“你放心,此事我已有些眉目,不让你家娘娘知道或许并非全是坏处。”
时鸢很是不解,困惑抬眼。
“不论宫墙内外善妒都是女人的大忌,你家娘娘如今和皇上情意绵绵,若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失了分寸反倒不好。”
时鸢虽对杜莫的意思半知半解,却也相信自家表兄的判断。
待时鸢从杜莫处回来,苏棠还未来得及跟她细谈,外面的宫人便通传小寿王来了。
苏棠看见小寿王的身影,笑问,“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熊孩子这两年跟吃了激素似的长高,约莫也跟他喜欢动弹有关系,已经比苏棠还高出半个头,该有一米七往上了。
自打他满了十三过后的这一年里,苏棠见他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
偶尔来也只在门口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毕竟男女有别,宫规森严。熊孩子年岁渐长自然不好经常出入他堂兄妃子的寝宫。
“本王不能来吗?”小寿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惬意地拿起桌上的茶点享用,好似出门在外的孩子难得回家。
这么久没好好说过话苏棠也怪想他的,不屑理他这副臭屁样,只让沉鹭多准备几样糕点上来。
倒是萧韶鄞从外面回来,见到他皱起眉头,“给皇叔请安。皇叔怎么来了?”
小寿王瞪他,“你小子什么意思,不欢迎我?”
萧韶鄞凑到苏棠身边后才看着他答道:“并非不欢迎皇叔,只是于礼不合。”
小寿王露出挑衅自得的神情,“本王可是征求了你父皇同意的,你小子别想暗戳戳赶本王走。”
萧韶鄞掏出一本书坐在苏棠身旁,并未继续和他斗嘴。
“其实本王是来辞行的。”小寿王站起身来,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隐隐夹杂着鼻音,“皇兄已经在宫外为本王置办了府邸,过几日本王便要迁出去了。”
苏棠鼻尖一酸,“殿下不是还未及冠吗?”
埋头看书的萧韶鄞不紧不慢地解释,“皇叔早已封王,按理本就该在封地居住,只是父皇迟迟未划封地给他。总归不能这个年岁还留在宫里,好歹得先住到宫外去。”
苏棠也反应过来其中的逻辑关系,许多皇子及冠才出阁是因为他们及冠才受封。
像小寿王这种情况断断是不可能在宫里留到成年的。
小寿王白了萧韶鄞一眼,“你小子少幸灾乐祸了,等你将来出阁有你哭鼻子的。”
萧韶鄞头也不抬地挑小寿王的痛处反击,“将来皇侄我至少还有机会把阿娘接到身边。皇叔若得了封地,非召不得擅离,只怕十年八年都难得见一面。”
苏棠听明白萧韶鄞的意思是倘若她有幸比萧景榕命长,萧景榕死之后,她这种有儿子的嫔妃便可出宫跟儿子住在一处。
“你!”小寿王瞬间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难过。
苏棠无奈叹气,这熊孩子明明从小到大就没在他这小皇侄身上讨到过好,还非得跟他斗嘴。
“吉羊,你先到里屋去做功课吧。”
萧韶鄞听话起身,“儿臣告退。”
“你啊,明知吵不过他,何必主动激他?往后在外你也需记得,凡事谨言慎行,莫逞一时之气。”苏棠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离别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做好准备。
怕被小寿王笑话,苏棠装作低头喝茶,不让他瞧见。
谁知一向不服软的熊孩子竟突然端端跪在她面前,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殿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棠起身去拉小寿王,却被他制止。
“此去一别,恐只得逢年过节方能见娘娘一面。前往封地之后,更是遥遥无期。”
小寿王眼眶中蓄满泪水,却又强忍着不落下,“娘娘多年照拂,无以为报,亦不能奉养膝下,惟愿娘娘长乐安康。”
苏棠被他这番话惹哭,捂嘴哽咽。
缓过来之后,她柔声安慰,“也未必就如此,只要征得你皇兄同意,你自然能进宫来。”
小寿王颔首,“好。”
他本想说有机会就进宫看望,觉得太肉麻,又憋了回去。
刚刚那番话已经够丢脸的了。
不过二人心里都知道,未来的变数太多,很多事都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殿下许久没留下用膳了,今日准备些你爱吃的。”
小寿王吸吸鼻子站起来,恢复平日里的大爷做派,“本王要吃你亲手煮的那个……”
苏棠懒得跟他计较,他要的都一一应下。
没多久姩姩从太后宫里回来,几人像过去似的围坐一桌。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小寿王离宫一事。
烛火透出温馨的暖黄,烛泪却滴落无断绝。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转眼便到小寿王离宫之日,苏棠一大早便带着两小只目送他。
可惜宫门太深,他们只能站在最里面。
苏棠隔着长廊遥遥看见小寿王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身边跟着不少随行护卫和宫人。
苏棠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熊孩子的时候也是在一条长廊。
熊孩子作死地骑在墙头拿石头砸她。
她当时心里骂死熊孩子了,没想到现在却有些舍不得。
真是世事无常。
苏棠愣神之际,司礼太监尖声宣告时辰已到。
她抬眼望去。
少年一身亲王专有的紫色绫罗盘龙袍服,微微抬手示意启程的姿态倒真有几分王爷的气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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