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临勋终于不用加班了,晚上正常下班到家看到主卧敞开的门,心里竟有点莫名的空落,这一段时间来,那扇房门不管紧闭着,还是敞开着,都是静悄悄的,让他一时恍惚,家里真的多住了一个人吗?
晁柠确实住了进来可又感觉没有,又是连着两天见不着身影,今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逮到人了,结果却见她拉了个行李箱,他当下内心一震,还以为她要搬走,一下挫败感袭来,倘若她当真要搬走,他要深深怀疑自己了,一个人都留不住。
听到只是出差,他舒了口气。
到了周六他去找许洲,自打上次组员跟他吐露心声后,他就有意地减少了跟他们混的次数,但要维持“能量守恒”,那边减少了,这边跟许洲的就多了。
许洲不像他朝九晚五地上下班,他在他老子的公司挂了个虚职,完全不管业务,平时在公司来去自如,外人看来就是个纨绔子弟,但实际上他们这些二代就没有哪个是不学无术,尽会挥霍无度,坐吃山空的,许洲虽不管具体业务,但人活络,平时替他爸各种应酬,倘若真有需要,也是能随时空降替他老子掌控公司的。
易临勋不一样,他不喜欢应酬,也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所以才走技术路线,但企业不是科研机构,并没有纯粹的技术路线,走到高位了,就无可避免地要应酬。
许洲本来有个可去可不去的局,但易临勋找他,他就舍命陪君子。
“你新婚燕尔,不在家陪老婆,来找我干嘛呀。”
一碰面,许洲就调侃他。
有点扎心,易临勋心里叹了下,才神色淡淡地说:“她出差了。”
新婚那晚他没理会许洲的揶揄,过后许洲又给他发了几条所思所想,意思是有点动摇了,看到他结婚他也有点想结婚,想每天晚上有个人抱着睡觉,那会儿他加完班刚回家,累瘫在次卧的床上,然后看到他那些话,一时很不是滋味。
“难怪了。”同时许洲心想,如此说来他老婆也是一位事业型女性,哦对,人家还是个博士,虽然跟自己没关系,他还是杞人忧天地说,“你看啊,你前女友是个博士,又努力进取,结果人跟你分手了,你妻子呢,也是个博士,同样专注事业,我有点为你担忧啊兄弟。”
“......”
易临勋无语了一会儿,才道了一句,“晁柠不一样。”
起码她不会是出于不愿依附他的理由而跟他分手。
许洲还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晁柠”,他老婆的名字,之前多次问他未婚妻的信息,他三缄其口,想到这,他就忍不住翻旧帐,“为什么之前我问你老婆情况,你都不肯说,藏着掖着是几个意思啊。”
“嫌你烦,不想说。”
“淦!”
两人在家里看球赛,打游戏,玩乐了一下午,晚点的时候许洲接了个电话,接完后问易临勋,“今晚酒吧去不去?我一朋友生日。”
“不去。”易临勋头也不回地说。
好吧,许洲也不打算说服一下了,他本就不爱去,现在有了老婆就更不会去了。
“你要去就去吧,我正好晚上有安排。”
许洲像是嗅到了一丝丝八卦的气息,挑了挑眉,凑过去问:“什么安排?”
他并不觉得易临勋真有什么安排,不过是随便一说,好让他不必陪他,不过他这人就爱揭兄弟的短,然后埋汰一下。
易临勋淡淡瞥了他一眼。
许洲嬉皮笑脸道:“我也不是非要去那破生日局,一个狐朋狗友而已,哪有你重要。”
易临勋微微一笑,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晚上我要去机场接老婆。”
“我淦!!!!!!”
妈的,自取其辱。
易临勋静静地坐着,双手手指捏着手机头尾,一边旋转着玩,一边沉思着。
外面天空一片乌青色,天气预报说晚点会有大雨。
想了会儿,他按亮手机,给晁柠发了条信息:【几点飞机落地?】
晁柠回得挺快:【九点多。】
他又问:【航班号是多少?】
这下隔了好几分钟,晁柠才发了个航班号过来,但她紧接着发了一句:【我直接打个车回去。】
言下之意,不需要他来接机。
【晚上有大雨。】
【嗯。】
易临勋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方,迟疑了好一会儿,按下发送。
【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
许洲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易临勋盯着手机,脸上的阴霾堪比外面的天空。
他不解地皱了皱鼻子,问他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吃个饭再回去。
易临勋收起手机,“走吧,吃饭去。”
晁柠坐在机场贵宾休息室里发呆,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飞机。
虽然已经习惯了经常出差,不过这一次尤其累,周四周五白天分别去两个企业授课,周五晚上以及今天又去中山大学给EMBA学员授课,下午结束后马上赶来机场。
行程是半个多月前敲定了,没办法。
她想了想,觉得要减少这种企业变革、高管训练类的授课工作了,虽然课程内容她烂熟于心,闭着眼都能讲,每次无非就是换个公司换拨学员,边际成本很低,但是这是重复性的工作,对她个人来说比较耗神耗力,她又不缺这点钱。
晁柠起身去倒了杯水,实在没事干,便打开电脑看课题,这段时间她跟导师团队正在做一个项目研究,目前跟一家龙头私企合作,企业提供资金和内部数据,他们构建一个新型经济计量模型理论,研究成果将会赋能企业内部改革,当然他们也会撰成论文发表出去,现在进展还不错,第一阶段的研究已经胜利在望了。
看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晁柠一看,又是航班再次延误的短信通知。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上海啊。
贵宾室里的旅客三三两两地躺在按摩椅上,或闭眼休憩,或玩手机。
晁柠把电脑一盖,打算眯一会儿。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广播播报终于可以登机了。
晁柠一看时间,按正常的话这个点刚刚在上海落地,这下回到上海估计十二点多了。
一上飞机她就平躺下来休息,想着在机上睡一觉也好,中途她被颠簸震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就耷拉着眼皮看着窗上的自己发呆。
落地的时候,上海还飘着雨丝,晁柠强撑着困意走出机舱,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同行的旅客骂骂咧咧,这种天气居然不安排个廊桥,太差劲了。
晁柠心里也有几分抱怨,她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走下湿滑的楼梯,然后坐上摆渡车。
又在转盘等了十几分钟,晁柠身心交瘁地拖着行李箱走出通道,来到航站楼大厅,她抬头张望指示牌,看看怎么走去搭出租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晁柠”,她恍惚地转过头。
她顿时愣怔。
他,怎么来了?
易临勋伸手接过她行李,把她的随身包也一并接了过来。
手上顿时一空,行李并没有多重,但这一刻晁柠感觉四肢百骸都霍然轻松舒适了。
她没有心力去惊讶了,此刻只有满心的感激。
“跟我走。”他看着她道。
晁柠忙跟上,他兴许是顾及她,刚开始几步还迈得很大,后面脚步特意放得很慢。
晁柠涣散的意识渐渐回拢过来,她对他说,“谢谢你,没想到你会来。”
他似乎没有很欣喜地领下她的道谢,而是说:“我正好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晁柠低低地哦了一声,垂下眸。
下降的电梯里,晁柠从反光的电梯门发现他凝视着自己。
“怎么了?”她抬头问道。
“你现在看起来比结婚那晚还要疲惫。”他温声说。
晁柠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形象惨淡,不似往日光鲜靓丽,但她不打算在他面前还强撑着,便告诉他自己这三天的工作量,还吐槽下午授课一结束她连跑带颠地去赶飞机,路上还堵车了,心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赶到机场了,结果航班晚点两个多钟头。
听着她说,易临勋弯了弯嘴角,尔后问道:“我下午发你信息,你在出租车上?”
“嗯。”那会儿她刚坐上出租车,一看到他的信息就秒回了。
“我说我来接你,你还说不用麻烦。”
“......”晁柠抿了抿嘴唇,心想她要是回复个“好”,那才说不过去吧。
“你不来那是本分,不过你来我很感激。”晁柠微笑道。
她招牌式的微笑,易临勋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他放行李到后备箱的时候,晁柠自己就上车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了,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这么理所当然。
在飞机上没睡着,没想到在车里能睡着,晁柠歪着头安然地睡着,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是朝着易临勋的,所以一睁眼印入眼帘的便是他的侧脸,路灯断续地切进车里,他的眉目轮廓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但无论明暗都不影响他所散发的让人着迷的沉稳气质。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仪表盘冷淡的光映衬得他眸光专注且幽深,她发现他的睫毛很稠密。
突然他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晁柠蓦地心一动。
但其实他不是看她,而是看后视镜,下一秒他就打了转向灯,然后干脆利落地变了个道。
在闭上眼睛前,晁柠想,为什么他对别人念念不忘。
为什么。
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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