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看着馄饨中慢慢凝固的油层，冷掉的几颗馄饨被泡的散开。
“我早就看出她有这心思了，孩子没了之后，她眼里的那点活气儿也没有了，形同槁木。”盛闻眼底弥漫着一股人命的劲儿，“那天在去医院的路上，她躺在后车座上，疼的都昏厥过去了，我看着满座的鲜血，我就知道，她随着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迟书低着头，整张脸埋在掌心中，中指的指甲正戳着眉心皱起的纹路。
“早知道这样，干嘛还拼尽一切的要这个孩子。”迟书看着窗外，玻璃上一层水雾，连外面的路也看不清了，“这回我真的信命了，人强求来的东西，将会以惨痛的方式失去，留不住。”
听到他的话，盛闻似乎也有所触动，“是啊，在发现一件东西只是拖累的时候，要尽早断舍离，可惜年轻的时候不懂这句话，结果被越拖越深。”
他年纪轻轻的，不知什么时候说话这样老成了。
“孩子埋在哪里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该去看看的，可我一想着要去就怕，可能我到现在还不肯接受，这个孩子就这么没有了。”迟书看着窗外的大雪，“雪水太脏太凉，它得早点去投胎，去找个好个家，至少父亲是个好人的。”
“在城西五公里外的松柏林，我让人定了粉色的墓碑，准备雕刻个画像上去，你至少起了名字吧。”
“还是别起了，我这个人什么都是脏的，连姓氏也是，让它干干净净的离开。”迟书本来很饿的，此看着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一点食欲也没有。
人就是靠欲望两个字活着，连食欲跟情欲都没了，真的跟电线杆没什么区别了。
迟书拍了拍棉衣上的灰尘，白色的衣服真不耐脏，“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余温一会就得醒了，我打包两份饭回去吃，盛先生自便，你尽管去忙，余温那里我照顾好了就离开。”
盛闻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的指甲掐着杯底，“我放你们离开，你们去躲好，哪怕将来事情暴露了，你们在国外落网，遣送回国，也跟我毫无关系。”
迟书不可置信的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在她回来之后的一周，她去商场买东西，跟店员闲聊爱人是什么样子。”盛闻苦笑一声，“她就开始描述你了。”
迟书不明白盛闻为什么说这些话，只是继续询问，“刚才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我不得不承认，我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杀人，哪怕是余温。”盛闻直直的看着她，“等她好养好了你们就离家。”
迟书看着窗外的雪色，也没那么刺眼了，仿佛世界都美好起来，“盛闻，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但这次真的跟谢谢你。”
盛闻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拧眉接起，里面传来护士的声音，“盛先生，您太太从床上摔了下去，看起来挺严重的，您方便过来一下吗？”
等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女医生将余温病服的外衣掀起来，几乎是掀到了肩膀上，却见她白皙的后背上，青紫的痕迹交错，一点也不像是摔出来的。
而她的脸颊也是肿的，地上有一把头发，看起来像是被家暴了一样。
“你这怎么可能是摔的？将我们医生当傻子了是吗？”女医生满脸狐疑的看着余温，“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是有难处的话，我们帮你联系警察。”
余温转过头，将外套扯下来，将翘起的纽扣给弄好，“真的是摔的，然后爬不起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这样了。”
“怎么了？”盛闻低沉的声音传来，两个人一起进来的，刹那间宽敞的房间逼仄起来。
“你们自己看看，我看伤口全是脚踢出来的，又不是摔下山的，怎么可能会伤成这样。”医生满脸警觉，“你们劝劝她，遇见事情了不要怕，找警察。”
看着余温一直攥着衣角，盛闻脸色凝重，“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不用，没什么大碍。”她这样说着，又用力拽了拽衣服，病号服的布料蹭着后背红肿的伤口，疼的像是被剥皮了一样。
迟书走了过来，坐在余温的床边，语气中带着责备，“别闹。”
余温将衣服往上扯了一些，露出来的伤口足以触目惊心，迟书眼底发红，刚想说什么，余温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背，手指掐了一下他的骨头。
“是摔的，不用报警了。”迟书看着医生，“她以前摔伤了也这样，你看我们请的护工没来，病房就她一个人，不是摔伤的还能是自己打的不成？”
盛闻已经看见了两个人的小动作，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行，你们自己解决就行。”医生似乎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好好养病。”
医生走后，迟书过去将门关上，还没等他问话，余温已经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迟书，你逃吧，严簌找到了王滨周，鉴定结果明天就能出来了，咱们家里那个小保姆是严簌找来的人，早就拿到了我的头发……”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两个比想象中的平静。
“不可能的，我雇了一个人看着王滨周那个混蛋呢，他之前偷过超市，现在人还在别的市内廉价房里窝着呢，怎么会……”迟书掏出手机，想要确定这件事。
余温轻轻的笑了一下，“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这一身的伤就是他刚才打的，他打小就这样野蛮，还真是没变过。”
迟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直到这时候，盛闻的声音传来，“你们晚上飞走，去哪里都行。”
“因为暴雪，所有不用签证的国家，都停飞了。”余温的心脏难受的一抽一抽的，“还能怎么办，坐火车去没有下暴雪的地方坐飞机，只怕等到了机场，得明天了，根本来不及，他知道我逃不掉，才故意来羞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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