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电话里黎梵的声音:“你,你是梓落?我打的不是大白的电话吗?”
黎梓落侧头看了我一眼说:“她在我旁边。”
然后他就把手机递给我了,我接过后放在耳边:“梵姐,找我啥事?”
黎梵的大嗓门突然叫了起来:“你不要告诉我黎梓落在你家啊?现在清大八早的他怎么会在你家?不会昨晚没走吧?”
我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嗯”了一声。
黎梵立马又叫道:“卧槽!你们昨晚滚了啊?”
我局促的侧头看了眼黎梓落,他从容的回望着我,我又“嗯”了一声。
黎梵那边直接跳脚的节奏:“我靠!你们什么情况啊?现在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了,离了婚还能睡在一起,节操呢?哎呀妈,我是想打电话问你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过去,得,我也不过去了,省的看到你们糟心,挂了!”
然后电话里一阵忙音,我憋红着脸心想我以后没脸见黎梵了。
挂了电话我没再看黎梓落,把毯子一裹冲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驾轻就熟的当自己家一样翻出新的牙刷毛巾,从容自若的洗漱着,唇角挂着泡沫看我从洗手间出来,还朝我斜斜的笑了一下,帅得一塌糊涂,笑你妹啊,笑得我一阵脸红心跳!
我走进厨房,拿出面包,西红柿,鸡蛋,肉松,火腿,本来准备做两个三明治的,想想就做了一个,结果等我去拿牛奶出来的时候,居然看见黎梓落已经拿着我的三明治淡定的吃了起来,我顿时一阵火大问他:“谁让你吃的。”
他把吃得差不多的三明治往面前一递:“还你。”
我插着腰瞪着他,气冲冲走回厨房重新给自己做了一个。
他吃完后,往我家沙发上一坐,当自己家一样,还把小白抱到腿上摸着,这小白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居然这么多天没见,还和他亲得很。
我在心里把小白骂了一通,骂完后才发现,貌似它主人也是一个尿性,顿时不骂了!
我把早饭吃完后,抹着嘴语气不好的对他说:“听说你快再婚了,跑我这,也不怕你未婚妻查你岗?”
他斜睨着我:“你听说2012世界末日,怎么还活着的?”
我被他堵得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坐在餐桌上隔空瞪着他,他可能感觉快要被我瞪出一个窟窿了,才悠悠抬头深看我一眼,忽然开口说道:“人真的很奇怪,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原点。”
我以为他说我们结婚到离婚的事,谁料他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被我父亲送到那个叔叔家,后来那个叔叔又把我送去孤儿院,孤儿院拆迁后我们一群孩子被送去各个地方,谁能料到我被送来的这座城市正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说你的家,就在这?”
他一下又一下顺着小白的毛点点头。
我震惊的问他:“所以,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杜赢说什么商帮之首,以前南休也说过,到底是什么?”
黎梓落幽暗的眸子从小白身上缓缓移向我,沉声开口道:“你听过在这座旧城有九开八闭十七门吗?”
我摇摇头微微蹙起眉,才听见他接着说:“门门因物产风物不同,营生也各不相同,其中属这十七门当中的瓮奇门规模最大,由当时的药材帮坐镇,因为蓉城一带出产许多名贵中药材,加上便利的水上运输,自古以来就是云、贵、川、陕诸省的药材荟萃之地,也是西南地区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早在明清时,巴蜀之地所产的山货药材经水路全部汇集在瓮奇门,再由本帮或外面的药商运往各地。
当时的瓮奇门内外货栈堆房林立,药行医馆更是连檐相接,旧时仅在瓮奇门码头从事药材山货搬运的脚力就多达上千号人!
巴蜀这块地界上早前有‘左右两条江,上下十三帮’的说法,行会行帮数量大增,后来药材帮也一分为二,形成山货帮和药材帮,当初的杜家则是山货帮,而我祖辈林家就是药材帮。”
我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越说我越感觉这些东西好遥远,可我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所以你查到你的仇家是谁了吗?”
他又顺了下小白的毛深深看着我:“清末新政的时候,各行各业鱼龙混杂,洋商大量涌入,商家猛增,难免会出现很多违背商业道德的事情,各地行会商帮应运而生,华商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不断扩大商帮行会的实力。
而另一些人,一开始就与封建政.府的官方朝贡贸易和禁海政策针锋相对,他们走私进行商业贸易,不能贸易时就进行抢劫,在他们身上具有海盗和商人的双重性格。
内外勾结的贸易方式在那个混乱的年代,让他们平地崛起,短时间内势力迅速发展起来,后来他们广泛联络沿海居民,建立了许多据点,利用据点收购出海货物,囤积国外走私商品,以利销售,不仅在海营商,还有许多也是陆地商,水陆两栖,海上贸易也做,陆地贸易也做。
进行多种形式贸易,从而形成了中国封建社会晚期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地方商帮。
一来二去和十三帮的利益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从此,两方的拉锯战正式展开,长达一个世纪之久。
直到我曾祖父那辈才彻底把这些海盗逼出国境,再后来,国内商业贸易逐渐成熟,有了自己的发展规律和贸易模式,各种法律条款的保护和完善才让整个大环境越来越积极。
只不过,那场世纪恶战终究让那些流离失所的海盗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在80年代,他们重返这块大地进行打击报复,当时,不止我们一家遭到屠门,还有一些商帮的后人。
如今,通过短短几十年的发展,他们在海外的势力又迅速成长起来。
小凄,这是一场恶战!”
我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我想过黎梓落的仇家可能是很厉害的黑道,或者是什么竞争对手之类的,但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一切的背后会是如此宏大的局面,和如此恐怖的血海深仇!
这不仅仅是他父母的仇恨,而是无数家族,众多商帮后人跨越一个世纪的仇恨!
怪不得,杜赢会那么笃定黎梓落会站在她身旁,怪不得南休很早就跟我说过,像他那样的人注定不会把儿女情长看得多重。
他们要做的事,已经跨越了这些情爱、生死、离别!
那一瞬,我的灵魂受到了深深的撼动!
原来我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狠,即使背负再大的压力依然不肯退缩,我曾经和他提出远走高飞,他会觉得我那么不懂事!
如今回首,只因他要做的事或许从他出生那一刻就既定了,他和杜赢,或者和千千万万人的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
而且这件事没有退路,不管是为了离开的亲人还是为了下一代的传承,他们都必须要把这个仇恨了结在当下!
所以,他只能勇往直前,哪怕未来的道路再困难,也只能一头走到黑,无法逃避!
我深深的凝望着黎梓落幽深的黑眸,忽然感觉到他身上背负着的大山如此沉重的压着他,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连着数以千计人的心!
他是商帮之首的后人,只有他召集所有商帮后裔联合对敌,才有可能彻底粉碎那些洪水猛兽!
我终于知道杜赢说的儿戏是什么,M酒店对于这一切来说的确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他脚下的路是如此宽广,这样的他,注定傲视群雄!
就在我被他的话深深震撼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我:“你大学表演艺考形体考什么?”
我愣了一下,他这个转的也太快了吧,我略微思索说道:“动作反应能力,形体控制能力,形体协调能力,形体摹拟能力,节奏感受能力,形体感受和表现能力,大概这些吧。”
他微微点头道:“说说看这个形体感受和表现能力是什么意思?”
我莫名其妙的说:“好好问这个干嘛?这都毕业好几年了,以前倒是考过。”
黎梓落沉静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说:“就是指对外界印象,例如音乐,风雨雷电这些,还有某种特定环境的感受在外部形体上的反应,是一种需要通过内心感受由感而发的,也就是通过内心对外来刺激的感受发挥出的情绪和肢体表现。
那时候考试老师要求我们身临其境,感受规定情境,再用身体说话,然后表现出来这样。”
他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站起身把小白放在一边撇了我一眼:“我走了。”
我感觉他今天很奇怪,说的话也很奇怪!
我坐着没动,他拉了拉西装走到我旁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道:“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我负气的说:“你管我,我乐意。”
他便没再说什么往门口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他走到门口后突然回头对我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直到他离开我家,我还有点懵逼的坐在餐桌旁不知所云。
从那天以后我又有一阵子没见到黎梓落,虽然没有刻意问人,但总会默默留心着,好似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公司,具体忙什么我也不清楚。
倒是经常做梦会梦到一些打打杀杀的场景,总是胆颤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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