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黎梓落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黎梵和聂安的故事。
黎梵和聂安的父母是同学,家又住的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学后,两家人又总是会拿他们的成绩进行比较,一来二去他们便一直在无形的较劲中长大。
两人在学校都是学霸,每次考试不是黎梵第一,就是聂安第一,一直到了高中,聂安就再也没拿过第一了,每次都在五分之内位居第二。
那年聂安十九岁,黎梵十八,一次同学的生日宴上聂安和黎梵说喜欢她,黎梵并没有什么反应,聂安说希望黎梵二模考试前给他答复。
然而一直等到高考也没等来黎梵的回复,她还和以往一样嘻嘻哈哈,当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时的聂安想,黎梵也许是顾忌多年长大的情谊,才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情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和他保持着这段友情。
他暗自神伤了很久也释然了,如果黎梵不喜欢他,他情愿维持朋友的关系,也不想伤了彼此的情谊,那时他想未来还很长,他们都还年轻。
那年高考,聂安超过了黎梵,拿下了全年级第一,报志愿的时候,聂安问她想报什么,她说以后想当个律师,惩恶扬善,聂安又问黎梵,觉得他应该报哪个专业。
黎梵嫌弃的说反正别和她报一个学校,她受够了从小到大每次考试都和打仗一样,深怕输掉的感觉,她想过一个自由自在没有聂安的大学生活。
于是,聂安果断去了外地,两人之后联系就少了,偶尔过节同时回家碰到面的话会打个招呼,问问近况,仅此而已。
再后来黎梵认识了冯凯,当聂安再次回来的时候,黎梵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男人,聂安只有把一腔热情彻底压在心里,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过的很消沉,与酒作伴,惶惶度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梁微走进了他的生命中。
他们确定关系源于一件非常狗血的事,酒后乱性!
聂安并非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既然事情发生了就提出干脆在一起,于是两人便交往了。
后来梁微因为舞蹈方面的天赋想去英国深造,聂安也支持她,于是两人和平分开了,但一直都有联系,也都一直单着。
聂安终究回到蓉城,进入大学做了教授,讽刺的是,聂安教书的大学,正是黎梵的母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两人大学时错过的时光,我也不知道,他屡次走在校园里,会不会脑中想象着黎梵大学时的生活,反正日子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直到前两年,聂安家里频频给他安排相亲对象,催他结婚,聂家上下就他一个男孩,无形中也给了他不少压力。
前两个月梁微突然联系他,想回国和他定下来,他无法拒绝,这在他看来是一种责任,也或许是命运水到渠成的安排。
在听完这个故事后,我心里很沉重,我停住脚步绕到黎梓落面前问他:“当年聂安哥哥喝完酒…是不是把梁微当成黎梵了?”
黎梓落眸光沉沉的低头看着我:“她当初追的聂安,直到发生那件事聂安才和她在一起,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死死咬着唇,心中闪过一抹不甘。
如果我没有看过梁微,或许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成年人你情我愿发生关系,再走到一起,似乎顺理成章。
正因为我见过梁微,她有着和黎梵八分像的模样,在聂安最消沉低谷的时候,徘徊在他身侧。
聂安的优雅谈吐,知性博学,风度翩翩似乎对梁微这样的文青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
聂安为人正直,既然对梁微做了那件事,肯定不会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当我知道这一切后,心绪复杂万千,如果冯凯和黎梵修成正果,或许现在的聂安和梁微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偏偏这时候的黎梵遇到人生中如此大的变故,这对聂安来说又何尝不是煎熬呢,比起黎梵的伤心难过,他肯定更加挣扎!
有时候,命运的戏弄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我甚至想聂安一定从高一时就喜欢黎梵了,才会每次考试故意输给她,故意问她志愿,故意赌气远走他乡,只是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不懂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情,亦或许觉得未来还很长,带着懵懂的青涩就这样错过了彼此,才知道岁月稍纵即逝,一转身早已物是人非!
我和黎梓落走了很长时间都没到家,我早已累的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耍赖皮,黎梓落拉我:“起来,不远了。”
我摇摇头惨兮兮的看着他,他伸手把我头发揉成鸡窝然后背过身子弓起背:“上来。”
我笑嘻嘻的跳到黎梓落的背上,环着他的脖子郁闷的说:“那现在怎么办?聂安哥哥心里明明有梵姐的,可梁微又怎么办呢?而且也不知道梵姐对聂安哥哥到底什么感情!”
黎梓落稳步走着沉声道:“他们都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处理,倒是你,下次再遇上这种事,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弱不禁风的胆子还真大,就敢跟一屋子的人叫嚣了,万一伤到怎么办!”
我“嘿嘿”笑着:“你心疼啦?”
黎梓落没说话,我往前倾了倾凑到他侧面从后面抱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心疼了?”
他黑着脸说:“并没有。”
我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瞪着他:“你说有会死星人啊!”
“会!”
“会什么?会心疼我吗?”
“……”
到家已经很晚了,黎梓落直接把我背上了二楼,我问他:“累吗?”
他斜我一眼:“背头猪走一路你说累不累,下次走路这种提议我是不会答应你了,小坑货。”
他揪了下我的鼻尖,这时我才发现他手指骨节处肿很高,立马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
“没事。”
他淡然的抽回手,我立马跳下床去找医药箱,翻了半天对着一大堆英文无助的看着黎梓落,他勾唇浅笑的指了指蓝色的瓶子:“这个。”
我赶忙把那个拿了出来,給黎梓落肿了的地方上了药,一脸心疼的帮他吹了吹,他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腰,炙热的气息就压了过来:“你那个走了没?”
“哪个?”
他侧了下眉:“你说呢?”
我脸当即就红了咬着唇把药收起来:“哪有那么快。”
他靠在床头,深色的衬衫手腕处松松挽着,高贵华美中藏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眯起眼睛玩味的盯着我,看得我脸红心跳娇嗔道:“你干吗一直看我啊?”
他唇角微微斜起:“我在看你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一说到这种事还害羞得不敢看我,小凄,我是你男人。”
我咬着唇说:“我知道。”
他挑起眉梢双手撑在脑后:“我看你不知道。”
我站在床尾傻傻的看着他,他微抬了下眼皮:“知道还怕我?经常不敢看我?遇到事情自己扛?”
我突然有点搞不清楚黎梓落在说什么事,紧抿着唇双手握在一起有点紧张的望着他,他看我这样神色缓和了些,收回视线叹了一声:“行了,早点睡吧,明天去黎梵那。”
那晚睡觉前,我总在想黎梓落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黎梓落赶去黎梵妈妈家那边,在蓉城的另一头,老太太已经给接回家了,灵堂也已经设好了,黎梵妈妈那边就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这次的后事基本上是黎梵爸爸操办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聂安,他也来帮忙了,老太太昨晚才过世,今天有很多要忙的,本来九十多岁高龄了,也算是喜丧,不过恰逢过年,多少让人唏嘘。
上午的时候黎志勋和黎二他们两家子包括孙虹衫都来了趟,老爷子也托黎志勋送来了慰问,聂安的父母也来了,两家人本就是旧识,在一起聊了好一阵子,聂安一直忙前忙后的,黎梵爸妈使唤他也很自然的样子,完全没把聂安当外人,好似从前就这样,黎梵工作忙案子多的时候,黎梵她妈妈有什么事都会直接打给聂安。
有时候黎梵家有事,聂安直接处理好了,黎梵才知道,对于黎梵的父母来说,怕早把聂安当半个儿子了。
只是一上午黎梵一句话也没说,满脸憔悴,一看就是昨晚没睡的样子,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
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忙着,也不招呼来人,反倒是聂安跟周围上门的街坊邻里客套寒暄着。
黎志勋他们来了一趟就走了,黎梓落看黎梵这个状态,就带着我留了下来,让我去陪陪黎梵,不过我怎么和黎梵说话,她都是淡淡的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我说,搞到最后我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陪着她,她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起身往屋里走,我也跟了进去,她终于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上厕所你也跟着?怕我自杀不成?我命金贵着呢!”
我才不知所措的退到了黎梓落身边,黎梓落在和那些来访的大人们闲聊,虽然他也并没有多大,不过三十的年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和一堆四五十岁的大叔聊到一起去,也不知道这人心智到底有多老成,我都怀疑我爱上了一个老头!
中午黎梵的爸爸喊大家一起到旁边的饭店吃饭,黎梵说留下来守着,等他们吃完再换她,聂安说他不饿,我也说要留下来陪黎梵,黎梓落自然也跟我们在一起。
黎梵还是窝在老太太的棺材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聂安递了几次水給她,她都没接,看着聂安右手包得跟粽子一样,今天还忙前忙后的,其实我挺感动的,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姐夫不是聂安?如果当初就能是聂安,多好啊,我都觉得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我想这个问题都要想魔怔了。
后来其他人陆续回来了,黎梓落招呼我们去吃饭,黎梵才终于站起身。
我们四个走在严冬的街头,雪渐渐融化,洁白的世界逐渐退去,呈现出雪色下的枯枝残叶,满目萧条,寒风阵阵,黎梓落揽我入怀。
黎梵穿得很单薄,可背脊依然挺得笔直走在最前面,聂安跟在她身后问她:“冷吗?”
她摇摇头依然大步向前走去。
人生有两种境界,一种是笑而不语,一种便是痛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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