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古道:“于是你跑到宋胡家,通知宋胡说宋怀娇与人起了争执,恐宋怀娇被欺负,你便让宋胡赶紧赶往河边?”
李习点头:“是……”
宋胡听他那么一说,心焦女儿状况的宋胡赶紧跑往河边,后便看到了陈桥方坐在宋怀娇尸身边上,而宋怀娇腹部插着陈桥方的佩刀。
宋胡悲痛痛失独女之余,大力指认陈桥方便是杀人凶手。
陈桥方除了喊冤枉之外,也是百口莫辨。
池千望问:“当时宋胡赶往河边,你跟着去后,可有看到什么状况?”
他怎么知道李习当时还跟着到河边了?
案宗上没有提及,她也未曾听谁说过。
不仅朱怀古疑惑,李习本身也疑惑,但他不敢再反问,他如实道:
“是跟着去了,情况跟宋胡看到的差不多……”
当时他也是做了坏事之后怕宋怀娇真死了,他便得担上人命,所以他跟着宋胡再次回到河边,远远看着老槐树下当时颇为混乱的场面。
宋胡哭喊大叫,死抓着陈桥方不放手,说陈桥方是杀人凶手。
陈桥方大喊冤枉,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悄悄避在远处,看着听着,也是糊涂得紧。
李习纳闷道:“我去找宋胡的时候,河边树下就宋怀娇一个人,且她还昏着,周围也没什么刀啊剑的,怎么我找宋胡一到河边,回头不仅多了一个大男人,还多了一把刀呢?”
朱怀古问:“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些什么?”
李习摇头:“没有。”
朱怀古换了个问法:“比如说,有没有和你一样躲在暗处远远偷偷瞧着的人?”
池千望听她这么一问,不禁瞧她一眼,她问得认真,也专注着李习的答案,并未察觉他在看她。
李习刚想摇头,便让她止住:
“好好想想!你要知道,即便金珠并非是当时宋怀娇致死的原因,可倘若你当时不是为了避责而选择跑去找宋胡,而是果断地带宋怀娇找大夫取出金珠,她或许根本就不会死!现如今她的死,你难辞其咎!难道你不觉得亏心?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你的一已私欲而引起的?即便那一刀非你所刺,难道你就半点儿责任也没有?难道你就不想为宋怀娇做点儿什么补偿她?”
李习被说得嘴张着,大大地张着,话却是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妻子幸在这两日都回娘家去了,连他一双儿女都带去了,要不然此时此景,他就得一头撞死,方不觉得亏心亏得厉害。
朱怀古见他沉默着,也不知他有没有在想,她先问了另一个问题:
“告诉我,那个让你再次到宋胡家胡言乱语,说我已定下赵传便是杀人凶手的人是谁?那人让你利用宋胡阻止我出城到京郊沈家村去,到底是何目的?”
她上一个问题,李习确有努力在想,但还没想出来,一听她这个问题,他再无所犹疑,如倒豆子般尽数倒了出来:
“那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男的,每回来他都是蒙着脸,个子不高,大概就跟你差不多,会找上我,也是因着宋怀娇被杀一案,他知道宋怀娇吞我金珠的事情,说是我不配合他,不听他的话行事儿,他便把杀人罪名扣在我头上!”
他自然便被吓傻了,一傻,那人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池千望问:“他都让你做过哪些事儿?使钱财收买老仵作找回金珠,也是他让你做的?”
李习道:“是!本来这事儿我便正想着法子呢,他一来一说,我便同意了!”
可那人也说了,不能跟老仵作明说金珠在宋怀娇喉咙里,想着老仵作验尸时定然会验到喉咙,自然也就发现了。
没想到老仵作只贪财,验尸却有些浪得虚名,根本就没彻底验全宋怀娇的尸身,自然也就让他想用钱财找回金珠的计划落空。
“那会儿我同意不指明金珠所在的地方,也是怕指明了,那老仵作会怀疑与宋怀娇被杀案有关……”李习叹气,“可没想到,老仵作竟是那般没用!”
一直没吭声的殷朗道:“你本来就跟宋怀娇被杀案脱不了干系,不仅脱不了干系,且关联还大着呢!”
被殷朗这么一说,李习刚刚直起身的腰瞬间又弯了下去,双肩都塌得不成样子,就像一堆没骨头的软肉:
“殷长随说得是……”
朱怀古问:“除了用钱财找回金珠与今日宋胡赶来拦我这两件事儿,那人还让你做了什么?”
李习摇头:“没有,再没有了。”
池千望也问:“那人除了脸被蒙着看不见之外,他可还有什么特征?”
李习回想道:“他来时都是一身黑衣,黑巾遮面,说话声很低,应该是不想让我听出他真正的声音,所以每回他说话都压着嗓音,很低沉,也有些沙哑,他包得密不透风,唯恐我瞧出他是谁,但他那一双手却是没遮起来,我记得……”
有薄茧,也有点儿粗,像是经常干活的手。
池千望让殷朗把李习押回大理寺牢狱待审定罪之后,他便跟朱怀古一同骑马出了外城。
临分开前,朱怀古让李习好好想想当时在河边案发现场目睹宋胡揪着陈桥方大喊杀人凶手的人,除他外还有谁?
彼时,已是日暮。
两人到沈家村时,必定得到村里借宿一晚。
路上朱怀古问他:“少爷,现今便把李习押回大理寺,是不是过早惊蛇了?”
池千望道:“你刚要出外城,李习便被蛇差去勾出宋胡,让宋胡拼了命拦下你的马儿,你觉得你进好运印鉴之时,及后来我与殷朗进好运印鉴之时,那人还会无所察觉么?”
当然不会。
那人这般关注她的动向,几近是第一时间都知道她去往哪里做了什么,那么见她与池千望、殷朗三人前后同进了好运印鉴,并在铺面呆了许多,那人肯定能推想到李习已被攻陷。
那么押不押入大理寺,其实于那人的感知,已无多大差别。
但她猜着他应还有另一个目的:“少爷想借李习惊蛇,也是想逼蛇出洞?”
池千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反问她:
“你说你在河边偶遇沈佳艳游船时,船尾显然有跳下一个人,但她却说是一块压砖,船夫也被她收买,连同丫寰阿菊也一并说了谎,那么觉得那个看到你便被逼得跳下游船避于水中,且让沈佳艳三人齐齐说谎的人,能是谁?”
反正不可能是陈桥方。
陈桥方早就大大方方告诉她,沈佳艳是他私养的外室,与外室同游一船,除非是他结发妻子来了,否则他又会怕谁怕到跳水躲避?
然不是陈桥方,又能是谁?
不管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和沈佳艳关系不浅。
而沈家村就在眼前,说不定她与他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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