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一大清早,独孤予进宫与皇上一起祭天地,敬神明。
这种庄重的大型祭祀活动,是没人敢出错的,所以,大家都早早地爬起来,去金銮殿外候着了。
秦岳麓得到了秦青谣的提醒,回宫的路上就跟太子交代了,说祭祀的时候会有人想害他,让他一定要千万注意保管好祷告词,临出发之前,也要再检查一遍。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硬着头皮提了一句,“臣觉得,太子您最好是能把祷告词给背下来,这样,不管有谁耍了什么花样都不用怕了!”
太子满脸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句,“你以为本宫很闲吗?我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处理你不是不知道,吃饭睡觉都没时间了,我哪来的时间背那些晦涩复杂的祷告词?”
秦岳麓也知道这不太现实,他就是试试提一提,太子如此抗拒,他也就不再坚持。
太子自己也知道,在这种祭祀庆典上出错的话,后果非同小可,所以回去之后,就检查了一遍秦岳麓写好的祷告词。
“你确定没有出错吧?用词用语可有不妥?各方面内容可有遗漏?”
“这……”秦岳麓一紧张也有点不自信,“臣再去检查检查。”
“快去吧!”
秦岳麓领命,拿着写好的祷告词又一个字一个字检查。
那些字迹本来是工工整整的,可是他越盯着看就越是觉得这些字有些不对劲儿。
看的越久,越不自信,越是怕自己写了错别字。
最后没办法,他只能带着这篇祷告词去了藏书楼,查找资料核对。
在藏书楼翻阅了半天的典籍,终于确定自己一个字都没错之后,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晚,藏书楼的门被锁住了!
这等重地,是严谨烟火的,所以断没有在里边点灯看书的道理,都是到时候了就有专人来关窗锁门。
按规矩,锁门之前是必须要进去巡查,确定没有人在里边才行的。
一是防止有人隐藏其中,偷书毁书;二是为了避免有秦岳麓这种书痴,看起来就忘了时辰。
可是今天负责锁门的人,显然是偷了个懒,根本就没进去瞄一眼,直接就把门窗全部锁死。
谁能想到这天寒地冻的,藏书楼里又没有火盆,竟然还会有人在里边呆到天黑了还不出来?
所以秦岳麓这个异类就悲剧了。
明天就三十了,他在里边急出了一身的汗,又拍又打,嗓子都喊哑了,半个人也没喊过来。
秦岳麓又冷又饿又着急,一个人缩在黑咕隆咚的墙角里,瑟瑟发抖。
第二天早上,负责开门的太监过来,一拉开大门就有一个人倒了出来,把那太监下一大跳。
“秦伴读?您这……诶~您醒醒啊!”
秦岳麓冻了一整夜,饥寒交迫再加上心情紧张直接就病倒了,此时已经发高烧快烧糊涂了。
……
祭坛上,祭祀活动准时开始,到太子的时候,也是行云流水,步步到位。
依然有太监为他呈上祷告词,他也按照原计划声如洪钟字正腔圆的念了,可他依然——念错了!
其实念完了最前面的敬告天地什么的开场词,念到正文的时候他就浑身一冷,有种被人正面砸来一脸冰渣子的感觉。
这不是秦岳麓写的那一篇祷告词,这一篇他事先根本就没有见到过!
秦岳麓,你在搞什么鬼!
太子额角渗出汗水,却还要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此时此刻,几百双眼睛看着他呢,他敢有任何一丁点的差错,都逃不出别人的眼睛。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念,越念越感觉不太对劲。
到最后收尾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这篇祷告词的基本内容还是没错的,看来耍手段的人也不敢得罪神明,可是这内容里的用词用语和语气显然不是给身为太子的他写的,而是给皇上写的!
他念了这么半天,通篇都是在以皇上的口吻发言!
老皇帝还没死呢,你就想让漫天神佛认识认识你这个新皇帝了?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好在,秦岳麓写的那一篇他还是看过好几遍的,所以即使不能一个字不错的背出来,也记住了个大概。
最后,他干脆不看手里的东西自己做了收尾。
生硬,结巴,气虚,而又仓促。
终于结束的时候,太子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倒在祭台边上!
端王跟百官一样跪在下边,恭恭敬敬的低着头,脸都快笑裂了。
秦青谣,你又没成功……
皇上一脸深沉让人看不出心情,只要不是个傻子文盲,就知道太子这发言有问题,可是这时候谁都没说。
皇上也没说,一切照常举行,祭典为重,祖宗为先,要算账,也要等过了年好好算!
整场祭祀活动,一直到下午才结束,忙了一天被搞得筋疲力竭、膝盖都快跪碎了的文武百官,终于出宫回家过年了。
秦青谣已经准备好了饺子馅,就等着独孤予回来和面做饺子皮了。
独孤予回来之后就被秦青谣拉着到处跑着贴春联。
白芷和白芨拿着面糊和写好的对联,独孤予自己攀高爬低的贴,秦青谣在不远处看着平衡,坐镇指挥。
独孤予真的是很无奈,这种琐事,下人都能做完了,为什么要等他回来亲自帖?
府内的还好,贴大门口的,他都快被百姓围观了!真的是,大过年的自己家都没事儿吗?还在外边瞎晃什么瞎晃!
秦青谣,“什么都交给下人,你的年要不要也让下人替你过啊?”
独孤予抿了抿唇,他以前似乎真的没有认真过过年,在战场上每天都在打仗,谁管什么年什么月?
将士们还有家人可念,还有家书可盼,还有家乡寄来的新衣、腊肉可以收,他有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念着他,他也没有人可以念,没有人给他做新衣服,没有人给他写信寄东西。
他就是一个人,走到哪儿都是一个人。
回来之后封王建府,过年对他来说,与平时最大的区别就是这几天不用上朝了。
别人家团团圆圆热热闹闹,武凌王府一如既往的冷清。
他依旧吃着同样的饭菜,看着同样的书,睡着同样宽大却冰冷的床。
可是今年,终于可以不一样了,今年他也终于可以一家人一起过年了。
所以秦青谣指挥什么他就听什么,贴春联而已,拆房子也行啊!
贴完春联之后,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面粉和水,让独孤予和面。
所谓君子远庖厨,独孤予还真从来没进过厨房,更不知道饺子皮是怎么做的。
秦青谣再次兼任现场指挥,独孤予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了,以前她总是做些他没看过的奇怪东西。
鸡肉裹了面粉炸,馒头片夹生菜叶子,他以为秦青谣根本就不会做饭。
可是现在发现,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会。
只是她辛苦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扔掉了,一口没吃过。
独孤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良心钝痛,他现在真的好想尝一尝味道如何。
可是,终于也没开得了口,一是不想让秦青谣知道他没吃过全扔了,虽然她可能一直都知道。
二是舍不得她去厨房忙活,她以前在娘家,秦家人也不可能允许她下厨房的吧。
独孤予越想越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拉起秦青谣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剁饺子馅儿可好玩儿可解气了,就把那块肉当成是你的仇人,使劲儿剁剁剁剁剁,过瘾!”
独孤予,“……”
不知道为什么,秦青谣说仇人,他就觉得她是在说凌景璇,这饺子还能不能吃了?
独孤予和好了面,勾着唇角得意的笑了一下,把自己手心搓成大馒头造型的面团伸到秦青谣面前求表扬,“我做的怎么样?”
秦青谣糊他一脸白手印,“特别棒!”
独孤予一伸手勾住了秦青谣的脖子,把人拉怀里使劲蹭,把自己脸上的面粉蹭到了她脸上。
俩人正嘻嘻哈哈的玩儿的开心呢,外边吴刚来报,“王爷,王妃,慕容公子到了。”
独孤予:“……”
大过年的他来串什么门子?
秦青谣赶紧从独孤予怀里出来,揉了揉笑痛的脸,结果脸上弄了更多的面粉。
“快请人家进来啊!”
独孤予,“你请的他?”
“对啊,慕容军师在这玉麟城里一没家人二没亲戚,孤家寡人的多可怜啊。”
“大年三十别人家都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他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不会难过的哭鼻子吗?”
独孤予蹙着眉,他想跟秦青谣过年,不想多一个碍事儿的,不过最后也没说话,人都来了,也不能给人撵出去吧?
慕容策今天也穿的喜庆,暗红色的衣袍,不仅喜庆还看着很威严。
“王爷王妃,新年好啊!”
“大军师快跟白芷去洗洗手,我们要开始包饺子了!”
慕容策一抬头,看到两个大白脸,忍不住就笑了,“好,我马上来。”
独孤予竟然还会亲自动手和面包饺子?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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