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是那个少年。
看样子被人迷倒了,所以昏躺在椅子上。
不知道下午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单看倒是没有受伤。
“将老鸨喊进来。”我摇着扇子,眉头蹙起来,对着添香阁印象很是不好。
如果自愿卖身进勾栏,虽不好可到底能赖活着,更何况,这世上确实有人想要凭借色相获取金钱。
这条路堵不住,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果是强买强卖,祸害人,那我可就不能容了。
老鸨子上来我指着少年冷声问了她。
老鸨子一听立刻就跪了下来,奉上了卖身契,“殿下,齐国律法森严,我们可不敢强买强卖。”
“这是他的卖身契,有他的手印,还有他爹的。”
“千真万确!”
我凝眉看着卖身契,上面有歪歪扭扭的签名和两个人的手印。
芝芝喝问道:“莫不是他爹将他卖了?”
老鸨子目光闪了闪,点了头。
“他娘生病,他爹烂赌。这孩子卖了两回了,逃出来回家看他娘,又给他爹迷晕了。”老鸨子叹了口气,“奴家也是做生意的,他爹都卖他,奴家没道理心疼他,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我朝楼下看去,拧了眉。
“你打算将他卖多少钱?”
老鸨子一听,赶紧道:“殿下要,奴家送您,可不敢要殿下的钱。”
我点了点卖身契上的五十两。
“芝芝,给她五十两。”
我又吩咐老鸨子,“趁着他没醒,送我府上去。”
老鸨子一个劲儿应是,让人抬着少年走了,下面不少人问,她只说贵客买了。
我出门时,看到台上另一个少年,那少年垂着头双腿直抖,脸也是苍白的,我叹了口气,又花了五十两也将他一并带走了。
太小了,跟朵小花似的,丢这里可怜。
回了府里,醒着的少年上来给我磕头,他问他几岁,他说他十二,名叫黄玉,是被自己舅舅卖掉的。
他爹娘死了,寄养在舅舅家。
舅舅的长子要成亲没聘礼,就将他卖到添香阁。
“小人在家吃不饱穿不暖,心想卖了就卖了吧,好歹能再活几年。这世上的苦小人都吃过了,对将来一点都不怕。”
他只求活着。
我说给他钱,让他去寻去处,他不肯,说留在府中他愿意当牛做马。
“行吧,让芝芝给你安排个活儿。也别将自己当面首,做个小厮每个月给你发例钱,你存着将来也能娶个媳妇好过日子。”
黄玉抬眸看了我一眼,迅速垂下头应是。
黄玉被领了下去,另外一位也醒过来了,在房间里砸东西。
“砸破了个梅瓶,捏着瓷片在手里,像个小狼崽子。”芝芝哭笑不得。
我推开了门,少年锐利的视线立刻对上我,看清是我先是一愣,但随即又露出凶狠的表情。
“是你买的我?”他问道。
我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示意他放下瓷片,“你看我像坏人吗?坐,我们聊聊。”
少年犹豫了一下,却没坐,“你说,我听着。”
我也不强求他,点了点头道:“你呢,两条路。要不然立刻走,要不然就留在府里读个书。”
少年错愕地看着我,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你、让我读书?”他一字一句地问我。
“我后院现在六个少年在读书,多你一个不多。你自己考虑。”我道,“你要想回家也成,现在就能走。”
少年的脸色变幻极快,他紧盯着我,依旧是满眼的戒备。
我猜,他过往十多年受到的欺骗和伤害太多了,以至于对人都存着防备。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问我。
“我人傻钱多还无聊。”我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表情肯定是百无聊赖的,“人生没追求,懂吧?”
他凝眉看着我,努力理解人傻钱多人生没追求这句话,以及这样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费劲。”我起身要走,又回头扫他一眼,“自己想好后找芝芝。”
我正要出门,本以为少年要走,却不料他道:“我留下。”
“唔!”我点点头,“那你认真读书,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去留随意。”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我将他们安顿在后院,叮嘱了管事照顾,就将这事儿放一边了。
恰好我爹喊我回京,我不敢赖在济州就立刻走了。
回京后我就被我爹困在宫里,他还为了我和我娘还吵了一架,虽然他不但吵输了还卷着铺盖睡书房去了,可对我的看管一点没放松。
我在皇宫困了四个月。
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夜里,带着灵灵和芝芝跑了。
回到济州,我好好玩了几天才觉得活了过来。
“我娘说得对,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我躺在院子里,听着小曲儿,日子太逍遥了。
这就是生活!
芝芝愁眉苦脸,“皇上肯定会派人来抓您,您也自由不了几日。”
“不会的。我和我娘说了,我娘叮嘱我注意安全,守着和她的约定,就随便我天南地北地去见识,享受人生。”
芝芝一脸羡慕,“皇后娘娘最开明了。”
“那当然,我娘不是一般人。”
我正昏昏欲睡,管事却领着六个少年来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扫了那六个人一眼。
“怎么领过来了?”
管事说我半年不在,将这些少年领来给我看看。
我打量着几个少年,个子都长高了,和刚进府的时候大相径庭。
“书读得怎么样?”我例行问几句,意思意思。
领头的一位少年回道:“回殿下的话,我们读得都很好,夫子说,如果殿下同意我们可以去考童生了。”
说着,小心翼翼看着我。
“行啊,去考!”我看着他们道,“往后这种事不必问我,你们没有卖身给我。”
六个少年里有五个都很高兴。
唯一个一直看着我,目光不大相同,我问他,“你怎么了?”
少年忽然走了几步停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我,“黄玉新学了曲子,想弹给殿下听。”
对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随意点了头让他弹,又招手喊管事来,“是不是少了个人?”
“您说的是项宗吧?”
我倒不记得那少年的名字,“人走了?”
“没走!这会儿下课他出去做事了。他每天上完课都会出去做工,挣钱买药给她娘。”
管事提起项宗,一脸的欣赏。
我没再多问,也不是大事。
但没有想到,晚上有个人来公主府,跪在门口喊救命,芝芝去看了回来回禀我。
“说是项宗的朋友。说项宗的爹拿他娘要挟他,让他回家,逼着他签卖身契,又将他卖出去了。”
我蹙眉,“他朋友知道项宗是公主府的,项宗爹不知道?”
“奴婢问了。项宗爹知道,但口口声声说是公主不在,也不会记得一个玩意儿,卖了就卖了。还说什么他是爹,让项宗生就生死就死。”
我将茶盅丢在桌上,扫开袖子道:“走,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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