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都是债
托了裴衍的福，全京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太师大人和他的长女被太师夫人关禁闭的关禁闭，罚抄书的罚抄书。
北郡王在宫里被关了两日，当今和太后娘娘便寻了个借口将他外派了，说是责罚，可懂的人都知道，只要他差事办好了，回来后就得往上升。
袁先生被辞了，北郡王妃思虑许久后，给当今和太后娘娘写了道折子，散了办在王府的家学。
前有北郡王府办私学，而被说“心有不轨”，其余世家也不敢接着烫手的山芋。
徐宁也不想接，毕竟先帝想卸磨杀驴的事还历历在目，就算如今的李暝勉强算得上是裴衍的学生，心思也不如先帝那般重，但今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然而小炮竹被徐宁从祠堂里放出来那日，宫里就来了人，道是太后娘娘寻她叙旧，邀她进宫一趟。
她同叶姩的感情不深，不过是太后与臣妇，以及她是叶朝姐姐这样的关系，何来叙旧一说？
等徐宁换过衣裳，出了大门，瞧见等在那里的宫人时，她才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此趟并非叶姩请她，是当今以叶姩的名义请她。
果不其然，等她进宫之后，宫人就领着她直接去了乾清宫。
等她见了礼，李暝又忙站了起来，客气道：“师母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徐宁谢过之后，方在圈椅里坐下了。
李暝五岁登基，如今十五了，去年才正式掌权，御史台认为他尚且年幼，不宜掌权，裴衍力排众议，同御史台撕扯了好几日，又在叶姩的支持下，他才能以十四岁的年纪掌权。
说是掌权，也不过是撤了裴衍辅政，太后垂帘的名义罢了，实际上他有许多事情还是不能按造自己的心意去做。
就像办私学这件事，他想办的不是私学，是公学，还是免费，不收任何费用的那种，目的是希望穷人也能接受教育，识字，不至于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
但真正做起来，却是极其有难度。
他不过才刚刚提出来，就被那些得益者给否了，有人说他是天子，门生是科举选出来的状元郎，还有人说开办公学所需费用户部拿不出来。
穷人可以免费读书，可总得聘请教书先生吧？但哪个教书先生愿意给人白干活？
学生们在学堂里一应吃的都是书院提供，书院不收费用，哪里来的银钱提供学生们吃？
还有一些离得远的学生，他们要去这样的书院，必然要居住在京城才行，可京城房价物价，哪里是普通人住得起的？
若是由书院提供，那又是一笔费用，书院拿不出，就只能等着国库拨款，户部又不肯拿钱。
一来二去，吵得大家嘴皮子都干了，就是没一个人同意。
后来还是叶姩瞧他每日请安一副萎靡不振，大受打击的模样，才请了北郡王和王妃进宫，以先从世家子弟出发教导他们，改变他们的思想，然后等这批世家子弟长大了，再由这批世家子弟去帮李暝完成他说的事。
但这是极其漫长，又琢磨不定的事，毕竟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很显然这次开展得不顺利，甚至可以用失败两个字来形容。徐宁大约也猜到李暝请她进宫来是要说什么了，无非还是接过这烂摊子。
“师母应是已经猜到朕请你进宫来为的是什么事了，”李暝坐回坐案桌后面，看着徐宁道，“朕便不与师母客套了……私学这件事，朕希望师母接下。”
徐宁刚要起身回话，李暝便让她坐下说：“承蒙陛下信任，能将此事交由臣妇来办，臣妇也倍感荣幸，只是臣妇……”
不等她将客套的话说完，李暝就打断道：“师母，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徐宁心道，您不想听这个，可我也不想接这烂摊子啊。
李暝大约是看出她是真心不想接这活了，立即将眼一耷拉，嘴角一压，多少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就多了些可怜的味道：“师母……我知你为难，可我现在实在是找不着别人了。”徐宁内心越发动摇了。
这事儿，说是烂摊子，是因为李暝要做的事是得罪世家，乃至所有得益者的事情，失败了也就罢了，不过是被嘲笑两句，若是成功了，那就是与所有世家为敌，将来必然要被各种刁难的。
而且，成功后的利益同她和裴衍都没关系，顶多在知道真实情况的人跟前博个美名。
“兹事体大，臣妇还得与太师大人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徐宁虽有动摇，但并未一口答应。
虽说这天下迟早是他李家的，无论是裴家和叶家终究是臣，这两家也没有谁是贪恋权位不放的，但与所有世家为敌，还是需要些勇气的。
徐宁出了乾清宫，正要出宫时，江蘋便拦了她的去路，道是太后娘娘请她去一趟慈宁宫——过了这么些年，她终究还是从坤宁宫搬去了慈宁宫。
徐宁进了殿，才知此趟并非她一人，叶夫人和叶相逢的夫人都在。
前两年叶老夫人过世了，从前的叶夫人成了叶老夫人，叶相逢的夫人成了叶夫人。
徐宁上前见了礼，听得叶姩道：“哀家母亲与嫂嫂进宫来探望哀家，得知你也进了宫，便请了你过来坐坐。”
她话音一顿，含着几分笑意：“今上请你，可是为的私学一事？”
徐宁点头应“是”。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影响裴卿仕途，便是拒了也无妨。”叶姩抬了抬手，让人赐座，“至于今上那里，自有哀家去交代。”
徐宁沉默片刻，斟酌道：“可是，臣妇听说陛下与您近来有些意见不合……”
叶姩笑道：“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本来也是哀家提出来的，这人选自然该由哀家负责才是，让北郡王妃背身骂名，已是哀家疏忽，如今又怎能再让你与裴卿挨骂？”
提到这事儿，徐宁就头疼，若不是小炮竹那丫头嘴快，哪里又有这些麻烦事？
关两日紧闭还是太轻了，应该关她个十七八日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叶姩能麻烦的人也就叶家的了，叶家的处境和裴家差不多，但她和裴衍欠叶朝的人情却是最多的……
徐宁又叹了口气，直感叹说多了都是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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