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帝大赦天下，却不是所有犯人都能得到特赦。
比如谢允。
他并不在这次赦免之列，所以还得留在夷州继续服刑。
洛铮让人给他和谢攸安排了抄书和夫子的工作，这些年下来，父子手上已经长满老茧。
不过谢攸这次被赦免，可以返回原籍。虽说今后无法科举，但总比留在夷州强。
两人原本是被流放到河间府，后来谢修做了河间府知府，洛铮不希望谢允和谢攸影响到他，就赶在谢修到达河间府之前，将谢允父子调来了夷州。
当时他已经顺利拿下夷州，靠着这份功绩，做了夷州镇守。
将谢允父子调来夷州，这两人的生死全都在洛铮的掌控之中。
夷州当地有不少夷人，想要教化他们并不容易，洛铮就让谢允父子做了夷人的夫子。
这些夷人虽然不太好相处，不过听了谢允一段时间课后，还是对他有了几分敬重。
洛铮就让人放出谢允杀妻害子，负心薄幸的消息，惹得夷人们对谢允万分鄙夷，甚至不愿再上他的课。
这次谢攸被赦免，也有洛铮的手笔。
至于谢允……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他也该知足了。
谢攸被赦免后，立刻丢下谢允，迫不及待离开了夷州。
他这一走，本就颓丧的谢允更多了几分萧索，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虽说他对谢攸这个儿子总有几分膈应，不像喜欢其他孩子一样喜欢他。
可流放的这些年，他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他早已将谢攸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现在谢攸一被赦免，就毫不犹豫地抛下他离开，让他心里如何好受？
谢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和孤冷。
他忍不住回想起从前。
他的妻子虽然容貌寻常，却有一个做皇后的妹妹。
她还给他生了两儿一女。
三个孩子里谢仪最是优秀，谢信虽说比不上他的哥哥，但也不差。
就是谢佳骄纵了些，被她母亲宠坏了，得好好管教。
还有柳姨娘和谢优，曲婉儿和她生的四个孩子。
谢允回想起从前，不禁老泪纵横，心中大恸。
明明他有那么多的孩子，现在居然无一人陪在他身边。
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死了，谢信不知被陈家送去了何处，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
最为骄纵的佳儿也死了，她那么爱美又怕疼的人，脸却伤成了那样，最后生生疼死在了陈芳怀里，还流了满地的血。
优儿倒是嫁得不错，可惜这些年从未联系过他，想来她也不想再认他这个父亲。
还有曲婉儿和她的四个孩子，她还真是好狠的心，改嫁便罢了，竟然还给孩子们改了姓。
为什么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曾经最爱，也最忌惮的长子，流落乡野多年，娶了乡野女子，最后却是他最为风光。
妻子封了国公，岳父成了伯爵，长女做了太子妃，小女儿天生福星，还封了公主。
他错了。
谢允泪流满面，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他难受不已。
强忍了一阵后，他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呜呜呜……”
若是早知道谢修会生下一个福星，他当年一定不会半推半就，跟陈芳暗通款曲。
谢允痛哭了许久，又喝了一壶酒，消解心中悔恨。
只是酒有些烈，他喝完就昏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周围已是一片黑暗。
谢允是趴在桌上睡的，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脑袋一阵昏沉。
他迷茫地四处摸了摸，想要点灯，却听见“哧”的一声轻响，有人擦亮了火柴。
谢允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警醒！
谢攸已经离开，他的屋里怎么会有别人？
他立刻朝火光亮起的地方看了过去，同时双手在周围一阵摸索，寻找武器。
只是当他看见来人的脸，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你你……洛……”
谢允下意识想要大喊，却听见洛铮冷笑着说道：“你若是敢喊出来，你那些孩子可就活不成了。”
谢允准备喊出的声音瞬间堵在了嗓子眼儿。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洛铮，突然问道：“你是笙娘的弟弟？”
“原来你还记得我姐姐。”洛铮嘲讽地扯出一抹笑，点燃蜡烛立在了桌上。
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桌子瞬间被烛光照亮。
谢允心中莫名有些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洛铮，对方这时候突然来找他，还暴露了身份，怕是没想让他活下去。
谢允心头狂跳，惊恐，绝望，还有一些不甘。
他这就要死了吗？
那他这些年的辛苦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最后死在洛铮手里吗？
洛铮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嘲讽地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猜到，现在就开始吧。
将你的里衣撕下来，写一封认罪悔过的血书，然后把这些草吃下去，你就自由了。”
说到最后，洛铮将一把草丢在了桌上。
谢允很快认出那是钩吻，也叫断肠草。
他瞬间惨白了脸色，目光求饶地看着洛铮，哆嗦着嘴唇开口：“阿……阿筝……”
他叫的是洛铮曾经的名字，可惜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洛铮就打断了他：“你若是不想痛痛快快的死，我可以将你剥皮充草。
剥皮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我这里还有其他酷刑，凌迟，烹煮，活埋，点天灯，具五刑……
你想选哪种？”
“我……我……”
谢允吓得不停哆嗦，他想说“我是你姐夫”，可是想起惨死的洛笙和岳父岳母，终究没敢开口。
只能哀戚地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洛铮目光森然，嘴角却笑得愉悦：“不想被凌迟，就按照我说的话做。
还有你那几个外室子，或许你想亲眼看着他们被剥皮？”
“别！”谢允吓得连忙开口，“我……我都听你的……”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早已粗糙的双手，将手指放入口中狠狠咬破，又撕下一片里衣，开始写认罪悔过书。
洛铮满意地看着，直到他写完，才突然问道：“血液粘在手上的滋味如何？当年陈芳被你杀死，她的血可有沾满你的双手？”
这话瞬间勾起谢允非常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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