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谭娘子被召进宫。
贝婧初和她说了钱庄的事。
谭娘子蹙着眉。
“殿下恕罪,这实在不妥。”
“本来替人保管财务,便是巨大的风险,要是弄丢了。”
“失火、盗窃什么的。”
“如果存的人多,就是谭家现在势头再好,赔钱也是要倾家荡产的。”
“再者,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帮他们运送钱财,这又是一大笔数目。”
“还要给他们利钱,虽然您定的利薄,可加起来便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谭娘子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公主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搏名声吧,不然谁会做散财童子。
她刚加入公主麾下,钱交了上去,也确实尝到了诸多好处,但要这么一搞,她们吞下去的那些,全都得吐出来。
老底吐光了,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到底还是个才五岁的娃娃,再怎么颖悟绝伦,也是天真过头的。
只希望,这主子听劝些,别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
“谭氏皆听您差遣,但有心无力呀。”
她也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拐弯抹角地提醒建议,顺便奉承两句。
但中心思想都是,这亏本的买卖,而且是亏大本的买卖,我们做不了。
“殿下心系百姓,想要福泽万民,妾理解。”
“但......”
贝婧初听懂她的意思了,打断她:“你在想什么?”
“那给出去的利钱固然多,但商人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钱生钱。”
“那钱怎么来,仅靠一家两家的资金,哪有那些加起来的多。”
“他们的钱放在你手上,不是砸在你手上。”
她以为谭娘子是商人,不用她摊开了明说,就能领会到的。
看来还是不行,毕竟是他们没见过的新东西。
“聪明一点,这一大笔金银握在手里,你不会去干点别的?”
随着贝婧初的话一句句地说出,谭娘子的眼睛越来越亮,陷入一种痴狂的憧憬。
她能和谭大郎共同争家主之位,从商多年,也不是蠢的,只是从前没往这方向想过。
现在让贝婧初点了一下,她的思维立马就开阔了起来。
经商之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金银不足,产业无法周转。
如果有一个钱庄,开遍全国......
不,不。
就算只是京城,只有三成的人愿意把钱存入她开的钱庄。
谭娘子内心已经在打算盘了,嘴角和耳后根逐渐相亲相爱。
但是她想到一个问题,激荡的心绪收敛了一下。
“可是,若是赔了本,那些钱财还不回去了怎么办?”
贝婧初抠了一下手指,本是个难以引人注意的小动作。
但是皓月注意到,开始默默可怜谭娘子了。
因为殿下不耐烦了。
而谭娘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刚才进门到现在,公主的声音是轻快活泼的。
如果不是首饰衣料太过华贵,几乎让人恍惚,是亲戚家哪个生得格外讨喜的小娘子。
现在的声音并不是厌烦的情绪,而是没有情绪。
而这没有波动起伏的神情和语调,对比起方才的时候,让她不安极了。
“谭娘子,从商一事,每一次的生意都有风险。”
“风险越大,利润越高,这一点还要我教你吗?”
“你如果瞻前顾后,止步于此,害怕那些失误的可能。”
“或许,谭家要换一位家主了。”
谭娘子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殿下......是妾一时糊涂。”
跟在天坞公主后面,赚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让她都忘了,一开始的冒险的冲劲。
她的需求,谭家的需求都已经被满足了。
或者说,迟早会满足的。
可她竟然忘了,现在该满足的,是这位的需求。
当好一个懂事的钱袋子。
她不敢做的,有的是人敢。
贝婧初让皓月把她扶起来。
“好好的,怎么坐着都能摔,是不舒服吗?”
贝婧初顿了一下。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好欠打。】
这问题不好回答,贝婧初就没让她回答了,直接说下一句。
“只要别人取的时候,能成功还回去就行了,别影响咱们钱庄的信誉。”
“而除了钱庄,我还有另一个想法——镖局。”
贝婧初给她解释了一下镖局的意思,并补充道:“而且先开镖局比较好。”
“毕竟这个的成本低很多。”
“而且,让老百姓相信他们的钱放在你谭家不会丢,你就要拿得出守住他们的实力。”
“比如,先把镖局的名声打出去。”
“一步步来吧,我有等你的耐心。”
光是想想,谭娘子脑海里都勾勒出来了那个美好的画面。
她忍着激动的心情去筹备镖局的事。
回谭家后,家人们皆出来迎她。
那些以前倨傲地对待她的兄弟们,也只能俯首帖耳。
她永远会记得那些话。
“你是母亲的亲女儿又如何,将来还不是只能找个男人嫁了,当别人家的媳妇。”
“父亲生气时骂我们是庶孽,但也承认我们是谭家的人。”
“而你的作用只有联姻,被爷娘打发一笔嫁妆,你有什么资格摆阿姊的架子管教我。”
而现在,那些趾高气昂的兄弟们,只能乖乖地,恭敬地等在门口。
叫家主。
众星拱月。
而这一切,最重要的原因,是借了公主的势。
谭娘子回到书房,提笔写镖局的策画。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我到底跟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研墨的侍女问:“家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
她一开始只是听说天坞公主受宠,才去找的。
竟误打误撞跟了一个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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