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回来了!”
礼宾馆外,赵瓜咬着后槽牙问候,日间时候两人一起出去,结果他被甩掉了,这可是严重的失职,急的他在街上找了许久,当然是找不到,最后无奈,只能先回来,一等等到现在,天黑的不见五指……不生气就见鬼了,既然有事得瞒他,又何必要他来当亲随?
“嗯,回来了。”周复点点头,“街上走着走着,扭头就看不到你了,这次就帮你瞒住了,下次一定跟紧些,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合着还是我错?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瓜气到说不出话。
“回去睡了,好累。”周复打个呵欠,迈脚往里走,“其他大人还没回来?”
赵瓜实在不想搭理他,但还是道,“除了郭将军,大人们都还在楼船上饮宴。”
“潇洒啊。”周复称赞一声,跟着担心道,“但希望诸位大人能保重身体,南越朝廷不日便来商讨大婚事宜,届时切莫满嘴姑娘小曲,误了公主声名。”
前言不搭后语,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瓜在后翻白眼,懒得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周复的房子又西又偏,每天都要走上许久,这晚走到园子附近,迎面走来一行人,有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后面侍女簇拥着李瑾过来。
由于那夜没达成共识,未能缔结互帮互助的盟约,两人基本就再没打过照面,身份相差悬殊固然占据一部分原因,但主要还是两人都躲着彼此,不然该多尴尬,见面打招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总有躲不开的时候,比如现在,周复暗叹一声,上去躬身见礼……谁教他是臣呢。
李瑾就跟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微微点头,算是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昂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公主殿下当然没必要对一个臣子太过在意,何况无足重轻的臣子。
错身而过,公主殿下往前走了十余步,扭头回望,那边似有所感,也回头看来。
灰暗夜色中,光影馨黄,公主殿下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意境,粲然一笑,洁白的牙齿反射光亮,扭头回去,轻盈而去。
“那娘们儿心情似乎不错啊。”周复小声嘀咕。
赵瓜一愣,“你说谁?”
周复拧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漫不经心地回,“刚过去那个……怎么就不苦大仇深了?”
他还在琢磨,赵瓜已经悄摸摸退远几步,敢叫公主殿下“娘们”,早晚得被雷劈,可得躲着点。
回去安排周复的小院,两人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现在赵瓜调来给他当亲随,自然是同吃同住同进同退。
回到房间,周复洗把脸往床上一坐,开始复盘今天的事情,原以为山高路远、位卑职低可以轻松一点,不会有什么麻烦,游游山玩玩水回去就算了,但谁能想到周家竟然躲在江宁,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隐隐于市吗?
周家人不简单,既然找他,事情肯定也不简单,具体是什么拿不准,但麻烦一定足够大,无论如何得躲躲。
就有一个问题——躲得掉么?
一路跟到南桃院,里面有埋伏,他感觉的到,但并不害怕,在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这边又没任何掣肘,不管任何地方,只要他愿意,就能来去自如。
这次他不愿意。
周起没什么不能见的,当年多少有些交情在,说破天去,也是周起亏欠他,如果不是陪着周起进京,哪有后面这许多事事非非,他命差点都丢了,见面谁羞愧可想而知。
但如果“周复”也在呢?
周复想到这里,嘴角咧了开来,看着是在笑,但怎么瞧都有难言的苦涩在其中。
他是假的,他一直知道,但从来没在乎过,这又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甚至一直期盼着有人可以戳破这一切,那样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能证明他是冒牌货的,最有力的莫过于正主现身了。
可当正主近在咫尺时,他不想见了,找不到任何理由,就是不想见了。
为什么呢?
远远的北方,几千里之外,关宁卸去轻甲,换上轻便装束,习惯性问,“今天侧卫营那边情况如何?”
“都还是老样子。”提刀怪怪看自家小姐一眼,“新招那一营新兵如何?”
“练着看吧。”关宁淡淡回道,片刻后又问,“真没人闹事?”
提刀满面诧异,“今儿个我随韩将军去催要粮草,并未在大营,您怎么问我?但敢在禁军大营闹事的,想来应该没有吧?”
关宁轻轻摇头,“我是问侧卫营。”
提刀更诧异了,“侧卫营就几个女人,整天姐姐妹妹好不亲热,能闹什么事?”
关宁认真想了一会儿,“男人不在家,她们就没什么想法?”
“看书,画画,学烹饪,做女红……”提刀扳着指头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您说红杏出墙?”
“……”关宁很是无语地看着亲如姐妹的近卫,怎么思路就是跟不上来?
“暂时还没有。”但提刀却错误地以为自己猜对了,“如果有人有心,咱们是提供便利,还是……”
提刀做个举刀斩下的动作。
关宁把头扭向一边,“明天你去练新兵,练不好别回来。”
“啊?”提刀没听懂,这算什么命令?练兵是没问题了,但怎么才算练好?
没标准的好吧!
关宁懒得理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不远处,风吹柳枝摇,已经抽枝吐芽……眺目远望,南边应该桃李芬芳了吧……
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周晴,她坐在窗外,踢腾着小腿,“九娘,听说南越的女人又水又媚,个个跟狐媚子一样,就会用水汪汪的眼睛勾男人,你说我哥会不会也被勾了魂,再也不回来了?”
“小心点,别掉下去。”鱼九娘提醒一声才笑道,“你哥不会,他还不是男人呢。”
“真的?”周晴扭头看她,大眼睛里充满怀疑,“你怎么知道?”
鱼九娘翻白眼,“他跟你从小睡到大,到底什么样儿……你还用问我?”
“我是妹妹。”周晴撅撅嘴巴,“跟我一起当然老老实实,跟别人……谁知道!”
鱼九娘忍着笑,“跟我的时候很老实。”
“应该是不懂吧?”旁边的窗户打开,岑冬掺了一嘴。
“好像是真不会。”屋里传来红泠的声音。
楼下,芸熙抬头,“我想教来着,他不给机会。”
原来大家都一样……
念头刚从心底升起,就听周晴一声感慨,“原来都这么没用……”
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灼灼烫烫,要揍人的样子。
“啊,太晚了,睡觉去!”周晴转身翻回屋里,不一会儿从九娘屋里出来,蹭蹭蹭往楼下跑,回自己屋,砰一下把门关上,“我劝你们先预备一根绳儿,省的我哥回来没准备,找不着用的。”
“……”
这回所有人都露出了吃人的目光——你瞧不起谁!
北方有巾帼烈女,可不会输给南方的狐媚子……如果某人不会选,连他一起弄死。
阿嚏。
躺在床上,周复忍不住打个喷嚏,翻个身,又拉一床被子盖身上,明明已经很暖和了,怎么还会脊背发凉?
次日一早,周复起身打拳,赵瓜坐对面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一个文官打拳,越看越觉得奇怪,“周大人,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周复心里一紧,心说坏了,怎么忘了这茬?赵瓜小时候可是看过他打拳的。
吸口气,一拳打出去,掩饰心虚,“是啊,京城的时候。”
赵瓜摇头,“不是,你打这套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来着?”
真是个瓜!
周复郁闷,怕他认出来,又不愿他认不出来,“是么,传我拳法的老师傅说了,此乃天上地下第一拳,威震天下,你见过也不稀奇。”
赵瓜听得想吐,好歹也是精锐士卒,拳脚刀枪都通,一套拳法厉不厉害,多少还瞧得出,周大人这套拳看着气势十足,实际上没甚用处,真在战场上,两招不到多半就丢了性命,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吹嘘的,也许这就是文人的通病,强身健体都粗浅拳脚也能说成威震天下……天下还真弱。
“对了,想起来了,俺们村东头的老爷爷就经常打,还常跟俺说练好了可以拳打黑熊,脚踢老虎。”
冷嘲热讽,周复听了心里怪难受的,都多少年了,这货还是那么好骗……不过多亏他提醒,以后千万可得注意,要被赵山他们看到他打拳,估计分分钟被认出来。
“周大人还通武事?”余怀余大人登门道歉,昨天的事情怎么也不能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然小小的接待官也没的做了,所以一早提着礼物过来,进门就看到周复在打拳,不得不说,还挺让人意外的。
南越重文轻武,一般文人是看不起武夫的,觉得他们粗鄙无谓,平时羞于提起,更别提练武打拳……出一身臭汗多恶心人。
周复收了拳势,就这么点本事,还是不要露太多了,“余大人可能不知道,家有悍妻,不会两下,床都上不去。”
阿嚏。
关宁骑在马上,猛然间打个喷嚏,疑惑地左右瞧瞧,好像并没有冷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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