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
同知府中披红挂彩,早上天没亮府中诸人就起床,各司其职。
李悦溪在厨房忙着,今天家中嫁女,很多人过来观礼,中午要在家中用饭,提前几天府中就已经采买南北货物,厨房旁边专门放置东西的房间里的几个架子上面放的满满的,李悦溪站在厨房里面,跟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再一次确定了今天的菜单之后,这才匆匆的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里,简单的洗漱过,就急匆匆的去了许栀的院子。
许栀的院子里已经有了好些人,不单单是家里的人在,还有好些过来观礼的许荛的同僚的夫人,许栀就跪坐在自己房中,专门梳头的嬷嬷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给许栀通头发,张兆慈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帕子,一边看着自己将要出嫁的女儿,一边擦眼泪,姑姑许茹就陪着她站着,一边看,一边劝慰道:“三嫂,看您,这是咱们家的大喜的日子呢,咱们小九今天就要嫁人了,以后小九就是个大人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张兆慈索性把头靠在许茹的肩膀上,说:“二妹妹,我舍不得呀,我这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啊,这就要嫁人了,我真的舍不得呀。”
旁边一位夫人笑着说:“许夫人,咱们当娘的都舍不得姑娘嫁人,可是这姑娘家嫁人之后才真正的长大成人呢,咱们生了姑娘,打小就一点一点的养到这么大,可不就想着看着姑娘顺顺当当的嫁了人,然后生儿育女的吗?”
旁边另外几位夫人跟着一起附和,李悦溪自然是明白自己婆婆的心意,笑着对几位夫人言道:“几位夫人,那边偏厅已经备好了茶水果子,还请几位夫人去那边稍事休息。”
女儿出嫁,当娘的一定会有很多的话要交代,在座的几位夫人基本上都已经嫁过姑娘,很能理解,笑着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去了偏厅。
张兆慈拉着许栀的手,泪眼朦胧,许栀看到张兆慈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酸,眼眶接着就红了。
负责梳妆的嬷嬷赶紧拿帕子给许栀擦眼泪,说:“姑娘呀,哭化了妆就不好了。”
张兆慈拉着许栀的手,哽咽着说道:“孩子,今天娘就要送你出嫁了,从今天开始,你的生命中除了咱们家里人,会多一个要跟你相伴一生的人,娘亲惟愿我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喜乐相随。”
许栀一个劲的点头,她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就会哭起来,路嬷嬷见了,赶紧说道:“夫人呀,九姑娘后日回门就回来了,河西跟甘州离得近,想了姑娘要不方便回来咱们不会去看她吗?”
张兆慈说:“嬷嬷,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这是我千娇百宠的姑娘呀, 以后就是人家家里的人了,日后再回来就是回娘家,来了还得当作亲戚相待,嬷嬷,我心里实在是难过呀。”
路嬷嬷赶紧拉着张兆慈,说:“你且先去偏厅招待客人吧,可别再这里招惹姑娘了,这眼看着新姑爷就要过来结亲了,这会妆都还没有梳好呢。”
路嬷嬷把张兆慈带着往外走,张兆慈一边走一边擦眼泪,路嬷嬷趁机对着李悦溪使了个颜色,李悦溪赶紧对梳妆的嬷嬷道:“嬷嬷,咱们赶紧给九姑娘上妆吧,可别误了吉时。”
嬷嬷答应一声,赶紧给许栀梳头,李悦溪说:“母亲舍不得你,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九妹妹,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们又是高兴,又是舍不得你。”
许栀拉着李悦溪的手,说:“嫂嫂,日后这个家,就靠你多多的操持了。”
李悦溪笑着说:“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九妹妹,嫁过去之后遇到事情不要害怕,家里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呢,总能够帮你。”
许栀笑着说道:“嫂嫂,我总能把日子过好的。”
李悦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许栀看到李悦溪的样子,叹了口气,拉着李悦溪的手,认真的说道:“嫂嫂,咱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娘亲不喜欢管理家事,嬷嬷年纪大了,精力上总有些不济,弟弟年纪还小,要娶个弟媳回家怎么也得十几年之后,日后家中诸事,还得劳烦嫂嫂多多操心才是。”
李悦溪说:“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九妹妹不必这样交代,想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九妹妹才这么一丁点大,这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想到那个时候,三岁的自己跟着家里人千里迢迢的去河西,许栀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点了点头,说:“是啊,这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
梳妆的嬷嬷已经给许栀梳好了头发,上好了妆,许柏从外面跑进来,对屋里两个人喊道:“嫂嫂,姐姐,姐夫带着人来接亲了,我还看到了马鸣马大哥。”
马鸣是当初跟着许棣一起训练的特侦队员,跟郑伯源是同袍。
李悦溪说:“那你们有没有好好的堵着门呀?”
许柏听着小胸脯,说:“当然有了,玉康哥哥带着我们在大门口守着呢,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姐夫把你接走的。”
李悦溪说:“要小心一些,注意安全呀。”说完了不是很放心,对许栀说:“九妹妹,你且在房中安坐,我去看看。”
许栀笑着说:“嫂嫂,您就忙就好。”
许家的几个姑娘刚才被许茹叫到外面,为地就是怕张兆慈舍不得姑娘出嫁会哭,这会也跟着张兆慈去了偏厅,许茹也就放几个姑娘们进来了。
许桐听到许柏说外面热闹,就要去看热闹,许棉赶紧拉住她,说:“我的好妹妹,咱们在这里守着九妹妹就好,你一个大家闺秀的哪里能去前院呢,那边可是很多男子的。”
许桐想看热闹却看不到,心里着急,看到许柏在,就对许柏说:“七弟,你快些去前院看着,有什么热闹就过来跟我们讲一讲。”
许柏故意惹许桐,说:“五姐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前面看热闹吧,我护着你还不行吗?”
许桐听了,拉着许柏的手就要往前院走,许棉拦都拦不住,许栀笑着说:“三姐姐,难得热闹,就让五姐姐去看看吧,几位姐姐要愿意也一起去,左右都是在自己家中,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看几个妹妹有些意动,许棉只得答应下来,交代一定要带好自己的丫鬟婆子,不能单独行动,越是人多混乱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事,这个不得不防。
李悦溪笑着说:“几位妹妹随我一道去就是,咱们就在一边守着。”
许桂许桔许栎都高兴的带着丫鬟往外面走,只有许棉,依旧是在 房中陪着许栀。
许栀问道:“三姐姐,你怎么不去前面?”
许棉叹了口气,说:“九妹妹,姊妹出嫁,总得有个家中的姐妹在房中陪着,让几位妹妹去外面看热闹,我在房中陪着九妹妹。”
这会房中就只有许栀跟许桃,许栀拉着许棉的手,说:“三姐姐,前日我看三姐姐似是有话要说的。”
许棉听了,看着许栀,直觉得许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好像是能够一直看到自己的心底一般,这会这双眼睛里面盛着的满满的都是关怀,不由得莞尔,笑着说:“多谢九妹妹,我来之前确实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过这会已经想开了,九妹妹,不瞒你说,我母亲想要让我嫁给我舅舅家表兄,我一直觉得,我是京城侯府的姑娘,哪里能够嫁到乡野去呢,这要是让那些平日里经常在一起玩的姑娘们知道了,不得笑话死我吗?可是后来我又想到,我那舅家表兄,是个脾气好的,人也上进,我虽然是出身侯府,但是永宁侯爷只是我的伯祖父,京中看中我们姊妹身份的人很少,更有那些想为家中不出息的子弟找一门差不多亲事的人家想要让我们姊妹嫁过去,这样一来,倒不如找表兄这样上进的人嫁了,过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自己得到实惠最重要不是吗?”
许栀听了,不由得对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姐姐刮目相看。
许家这八位姐姐,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这位三姐姐,再就是二姐姐许桃了。
许棉跟许桃都是很照顾家中姊妹,却又不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的人,家中姊妹在一起,每每有了争执,都是许棉或者是许桐帮着调解,但是许棉比起许桃,性子却更是柔顺。
许栀拉着许棉的手,说:“三姐姐,你这样想就对了,人活着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一些,我娘亲曾经跟我讲过,说这两口子过日子就跟脚上穿鞋子一样,合适不合适的只有穿鞋子的人知道,别人从外面看哪里能够看得出来呢?”
许棉笑着说:“就是这个道理的,京中那么多人家,有多少外面看着光鲜内里确实一团污糟的?我们日常交际的那几家,饶是再清贵的人家总有那些让人意难平的事情。”
这边姐妹互诉衷肠,前院那边却是热闹无比。
郑伯源娶亲,娶的还是当初河西县令许大人家中的千金,雁门关的守军对于许县令可是推崇备至啊,郑伯源因为这个,请了修理房屋的匠人来家中修理那一套租过来的房子,人家硬是拿出浑身解数,把房子修理的好好的,工钱却要的少,军中呢,同袍知道郑伯源将要做许大人的乘龙快婿,那真的是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很多。
郑伯源一个从京中过来投军的年轻人,投军之后从大头兵做起来,这几年靠着一股子不要命的拼劲,再加上也是熟读兵书,胸中有几分的韬略,提拔的挺快,提拔的快了,自然是就要惹的别人不快,没少被人暗中使绊子,自从知道郑伯源将要跟许大人家中的千金成亲,军中同袍对他的态度不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给他使绊子的人少了,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人还对郑伯源言道,当初许家的姑娘也是跟着一起在河西保家卫国的,郑伯源要对不起人家,这军中就有很多人教训他。
郑伯源自然是态度很是认真的听着,他知道当年许家一家子跟河西城同生共死,自己的岳母更是在战场上生下孩子,就这河西城,都是自己的岳父建起来的,郑伯源对于能够跟郑家结亲,心里非常的满意。
到了成亲这一日,早早的就有众多的同袍过来要求帮着来接亲,像马鸣陈天赐周明德这些人,已经在雁门关待了很多年,不少已经升到军中偏将的,也主动的过来帮着操持亲事,郑伯源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
待到来到许家大门口,只看到门口站着几位身着劲装的小伙子,郑伯源下马之后,来到大门口,对站在一边的许棣言道:“大哥,我来接娘子了。”
许棣还没说话呢,就听到那就给小伙子其中的一个道:“我们家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走的。”
郑伯源身后众人都是从军多年的, 一看这几个劲装少年,心里就起了爱护之心,马鸣笑着问道:“这位小兄弟,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够把你们家的姑娘接走呢?”
张玉康摆开架势,说:“想要去后院接人,总得过五关才行,不过也不要担心,咱们就是比划比划,点到为止。”
张玉康说完了,就看到马鸣身后一个身穿软甲的校尉出来,说:“我来接这位小兄弟几招。”
张玉康见了,二话不说,揉身而上,那身手利索至极,倒是惹得河西过来接亲的众人一阵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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