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掂量
屋外阳光洒落，也只有星星点点的斑驳。
腊月里日光已经没有那样好了。
金陵城总是笼罩着层层厚重云团，金盘羞怯的藏于云层之后，天色当然总是灰蒙蒙，显得阴沉沉。
偶尔散落下来的几缕阳光，此时也正好渗漏进来。
不过那一丁点的照耀并不能温暖屋中气氛。
凝重而又低沉。
是一片肃穆。
甚至还有些死气沉沉。
薛盈盈是想劝，可是实在无从开口的。况且又还有霍明珠在，她想这既然是姑娘的意思，那大抵是用不着她来料理这边的事情的。
于是她也只管闷不吭声掖着手站在柜台后。
并没有再挪出来去插什么话。
霍明珠本来是想要欺身上前的，可是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略想了一想，笑着站定住。
她定定然去看冯宝蘅，并没有先打算回答冯宝蘅的话，反倒是扬声先问她：“冯二姑娘，你既然这样有道理，觉得自己是最公平也最公允的，那你方才往后退什么？
你既然占着道理，大家又都是体面人，难不成竟然还会在人家薛娘子的绣楼里大打出手吗？
咱们都是冲着薛娘子的手艺而来，又不是来砸人家场子的，你怕什么？”
冯宝蘅脸色骤然一变。
她从小到大都知道，霍明珠的这张嘴是最不饶人的，而且她说话是真的不好听，三言两语就能戳中旁人痛处，叫人心气儿不顺。
但是尽管如此，冯宝蘅还是被气着了！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她又不是那等怂货草包，别说是她们几个人，就算是人再多些，她又怕什么？
冯宝蘅强撑着：“你这话就说错了。难不成我站在那里也是霍三姑娘要管上一管的？我退又如何，不退又如何？
方才站的久了，便要挪动一下，怎么就成了我怕了你们，往后退让着呢？”
她连声反问了几句：“你也会说咱们都是体面人，又都是姑娘家，难不成一言不合竟然动起手来？
既然不会，我自不是为了退让你们，霍三姑娘倒还是一如既往，惯会强词夺理的！”
霍明珠一点儿也不生气。目下的情况看起来，其实她更像是恼羞成怒。
毕竟说也说不过霍明珠，要真的比财力，她更是比不上了。
秦月如和裴瑾瑜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打算开口。
霍明珠高高一挑眉：“我强词夺理？冯二姑娘倒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我只问你，这金玉阁的规矩是不是写的清楚明白，价高者得？
就算是她们两个联起手来出个价，买下薛娘子的手艺之后再把所得绣品各自分一分，难道这就违背了金玉阁的规矩了？”
她嗤了声，转头去叫薛盈盈。
薛盈盈是听见叫她，她才从柜后面挪了出来，莲步轻移，脚下轻快，快步挪了出来：“三姑娘。”“薛娘子，我想问一问，金玉阁可有规定，不许两家联手出价的？”
“这……这个……”
实际上不管霍明珠说什么，薛盈盈是肯定会向着她说话的。
但是场面上的工夫肯定还是得做一做，也总不能叫人一眼看出来她是偏帮着霍明珠的。
于是她犹豫了须臾，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霍明珠秀眉一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没有。”薛盈盈是在霍明珠又一次催问的时候才开了口，坚定的回答了她先前所问的问题，“只不过买下之后，所得绣品数量也很有限，因为要赶在出席之前交工，也不能耽搁了贵人们上身穿戴，这楼中只有我一人，也没有第二个再帮着做绣活儿，贵人们买下的是我的手艺，我也不可能转出去给别人做。
所以就算是今日之内价高者得，其实从现在到除夕，我赶工出来，也至多一身袄裙，多做几个绣袋荷包，抹额香囊一类。
这些小东西不值什么，可衣裳是肯定只能做一身儿了。
若是二位姑娘真的联手出价，要分那些绣袋倒还好，这衣裳嘛……或是做两件短袄，两条马面裙，但我也是不建议这样做。
毕竟赶工就怕绣活儿做得不够精细，我也不想辜负了贵人们的信任。
但要说两位姑娘真愿意的话，我们原本也没有说不许两家联手出价的。”
“这不就得了！”
霍明珠听她洋洋洒洒的说完了一大车的话，眼底闪过得意，仰着下巴去看冯宝蘅：“冯宝蘅，你听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人家楼里的掌柜都这么说了，冯宝蘅就算再怎么气不打一处来，也到底不能再说什么。
她只是看不惯霍明珠那股子嚣张劲儿。
越想越是气不过，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就把矛头对上了薛盈盈：“既然是这样，薛娘子也早该说清楚，谁家没有几个朋友呢？我们也只管去拉了别的小娘子一道，几个人联合起来出价，价高者得。
我还以为价高者得单是自己一个人的呢，结果现在弄成这样子，金玉阁又改了口……”
“欸——”裴瑾瑜扬着声就打断了冯宝蘅的话，“冯二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没想到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红口白牙一张嘴，如今倒数落起金玉阁和薛娘子的不是了呢？
怎么就是金玉阁改了口？
人家薛娘子从来也没有说过不许联起手来出价的。况且我现在还没有要跟秦姐姐一道出价，只是我们私交不错，我不愿意同她抢，所以让给她。
她也觉着我有意相让，所以若是得了薛娘子的好手艺，只管分我一两样绣袋香囊的，这是我们俩的情谊，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扭曲成这个样子？”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语气和口吻都是冷冰冰的：“或是冯二姑娘眼下也可以出价，左右这也才出到二百多两，冯二姑娘娇贵，家里头也不至于出不起这二三百两的银子。
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
薛娘子的手艺我是极喜爱的，要是私交不错的女郎出价来拍，我可让一让，左右等过段时间再下单子就是了。
可要是与我没什么私交的女郎来出价，我可是一概不肯让的！冯二姑娘只管掂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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