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算账
幼时见她，小小的一个。
徐嘉衍还记得初遇那天，他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父亲上阵出征，他头一天练功太晚，第二日没能起得来，没赶上送父亲出城。
等他睡醒，父亲已经离开了凤阳府，随着大军走远了。
母亲搂着他哄，他还是闷闷不乐。
后来就自己偷跑出府想散散心。
然后就在小巷子的转角，撞见了脏兮兮的傅清宁。
她那时候还是赵家的赵清宁呢。小小的人，身上的裙衫脏兮兮的，小脸儿上也是脏了一大片的。
其实她生的很好看。
尽管那时候年纪还很小，但是眉眼之间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
徐嘉衍生在将军府里，又常年往来忠勇侯府，实际上凤阳府的那些高门小娘子，他从小就见过不少。
更别说还很小的时候跟着他母亲回过两趟金陵。
可是他所见过的那些小娘子们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傅清宁一个。
徐嘉衍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他对傅清宁，原本就是一眼万年。
人家说见色起意，徐嘉衍以往听那些话，一笑置之，很是不以为然。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这话竟然也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徐嘉衍失笑摇头。
傅清宁见他突然笑着摇起头来，咦了一声，歪着头看他：“表哥在笑什么？”
徐嘉衍说没什么：“想起你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傅清宁笑意愈浓。
其实她小的时候，跟徐嘉衍也就那么些交情了。
只是一年多都不到，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但就是那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人，居然真的就成为了她永生永世的羁绊。
她想起第一次见徐嘉衍。
那天她跟人打了一架，没打过。
还是年纪太小了，那会儿也没有什么经验，连花拳绣腿都不会，纯粹是靠着本能去反抗。
对面两三个人，她吃了亏，挨了打，当然了，对面那几个也没讨着太多的好处。
她是挣脱出来跑了，一路跑进那个小巷子，转角处她怕人跟上来，回头往身后看的时候，一头撞进了徐嘉衍怀里。
她本来要骂人的，结果一转身，抬眼所见，是个清隽朗润的小郎君。
她从没见过生的那么周正的小郎君。
邻居家的哥哥弟弟们，全都是蹲在街边玩儿泥巴的人，她实在没见过他们干干净净又很有书生气是什么模样。
宛如谪仙。
傅清宁还记得她那会儿傻呵呵的。
又怕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弄脏了人家一身干干净净又看起来便很华贵不凡的沧浪色长衫。于是搓着自己的手连连后退，又傻笑着跟人家赔礼道歉。
那会儿徐嘉衍是怎么回应她的来着？
——不要紧，小娘子怎么弄的这样狼狈，是遇上什么事儿凶险之事了吗？
徐嘉衍从来都是个极温柔的人啊。
打从那天开始，她时常会在那条小巷子附近遇见徐嘉衍。
时间再久一点，徐嘉衍就会到她家附近去找她了。
邻居的那些孩子们都见过徐嘉衍。
不过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没有谁是上得了台面入得了高门去的，便没几个人见过徐嘉衍。
大家一起玩儿，好的时候也很好，但要是有闹起来的时候，徐嘉衍总是会护着她。
傅清宁垂眸，小脑袋也跟着一并低了低，掩唇笑着。
现如今心意相通，她也晓得徐嘉衍是一直心里都有她的。
说不得，幼时的偏心与袒护，皆是因此而起。
这才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是个长情的人。
这回便轮到徐嘉衍去问她了。
他笑吟吟，侧目看她，目不转睛，也是目光灼灼，最炙热而真诚的：“那你又在笑什么呢？”
傅清宁抬眼望过去，眉眼染上俏皮：“表哥能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就不许我想了吗？”
徐嘉衍笑着摇头：“当然能，那想起我的是好处，还是坏处呢？”
自然是好处更多。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处。
只是那时候徐嘉衍每次替她摆平了麻烦之后，都会说教她一番。
譬如女孩儿家就该文文静静的，不能老是跟人打架斗殴，那样不好。
又好比抓着她去读书写字，教导她课业之类的。
诸如此类，其实那个时候她都觉得很讨厌呢。
毕竟年纪小，虽然晓得那或许也都是为她好，但是谁小的时候喜欢读书写字呢？
何况她是成天疯玩野惯了的丫头，突然有个人拘着她在那儿乖乖的看书，现在回想起来傅清宁都觉得头皮发麻。
“自然是坏处多了！”
傅清宁娇笑着，嗔了他两句：“我可一直都记着表哥那时候成天拘着我学规矩，要我读书写字，少到外头跟人家打架斗殴，惹是生非呢。
虽说我每次惹了麻烦，表哥都帮我摆平了，也总是护着我的。
可这提着小姑娘家规规矩矩写字读书，还不是表哥干的事儿吗？
你现在还敢来问我。
那我想起来的，自然都是表哥的坏处！”
她咬重话音，稍稍坐直起来一些：“我这个人是最记仇的，旁人对我有一分的不好，我就能牢牢记上一辈子！”
徐嘉衍知道她是玩笑话，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还是顺着傅清宁的话接了句：“那感情好，怪不得时隔多年，表哥还能想起我这个人，见了我，立时就认出来了，原来是因我幼时欺负了你，逼着你读书写字很讨厌，所以表哥心里一直记着我，要记着我一辈子，才会如此。
我先前还奇怪呢，到底怎么认出来的呢？如今可算是全都弄明白了。
原来这近十年的时间里，表妹从没有一日忘记过我。
可见我的模样成天都刻在表妹脑海中，才会如此了。”
他可真是少有这般油嘴滑舌的时候。
傅清宁闻言也愣了下，旋即噗嗤笑出声：“表哥就胡说吧！分明是因我做梦梦见了，如何又扯出这许多话来？
那要照你这说法，你便是从来都没记住我的，所以多年之后再遇，表哥根本就认不出来我，还对着我冷言冷语的，要我主动相认，你才知晓是我呢。
照此说来，我得跟表哥算账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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