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杀鸡儆猴
傅清宁的马车被拦住了。
就是先前碎嘴乱说的那男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力气太大，还是拿人的小厮没料到他敢挣脱之后直奔傅清宁马车旁，总之是被他个挣脱了。
男人此刻仿佛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不敢再贸然唐突，就跪在马车前面不叫傅清宁过去而已。
霍云奕和徐嘉衍兄弟几个也都下了车过来。
那男人不住的磕头求饶：“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草民这一次吧！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家中还有……”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子，一家子全靠你赚钱养活，是吧？”
傅清宁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男人怔然抬头，就看见她正准备下车。
徐嘉衍皱着眉快步过来，低声斥她：“下来做什么？”
傅清宁说没事，不动声色拨开他护过来的那只手。
她提步靠近那男人，徐嘉衍拿她没办法，只能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
傅清宁居高临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旋即摇头：“你编排我之前，就没有想过家中老母与稚子吗？”
男人满脸错愕：“郡主，草民真的……”
“《大梁律》有明例规定，律法摆在那儿，你尚且敢胡说，我是不大信今次轻易放过你，你往后便不会再犯了。”傅清宁也没让他说完，径直打断他。
不过转而朝着碧霄送去个眼神。
碧霄先前大约是得过吩咐的，见状从腰间荷包掏了二三两碎银子，放在手心上掂量了下，而后提步上前，一弯腰，手心朝上，递到男人脸前去，碎银子就摊在手掌中。
男人更弄不明白了，哪里敢去碰那几两银子，茫然无措的抬头看着傅清宁：“郡……郡主这是……”
“你收下，等上了府衙大堂，只管回禀知府大人，说是我留给你的几两碎银子，你服苦役，这些钱留给你家里人，也够你家人活上几个月的。”
傅清宁淡漠又扫他一眼：“你有罪，自当罚，今日又恰撞在我手上，若不罚你，《大梁律》岂不成了摆设？我也显得太好欺负了些！
可罚归罚，你又罪不至死，你家里人更是无辜。
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几个月维持不了日子，我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二三两银子于我而言也实算不上什么。”
徐嘉衍站在小姑娘身后，眼底不免浮上赞赏与欣慰。
跪着的男人指尖颤着接过碧霄手上的碎银子，七尺男儿，竟然当街哭出来：“是草民混账！是草民糊涂！郡主您深明大义，是最菩萨心肠的人！郡主高义，草民铭记于心，这辈子都不敢忘怀的！”
傅清宁心下却无一丝波澜。
这些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有了切身相关的利益时，感激涕零。
若不然，便不管那些。
她父兄征战四方之时，保的难道不是这些人的安宁吗？他们又何曾真的感念过。
转过头来，还不是想怎么编排她，就怎么编排她吗？
傅清宁深吸口气，背着手，转身要回马车。
她踩着上马凳走了三两步，又驻足停下。
徐嘉衍等在马车下护着她，见状问她：“怎么了？”
傅清宁回头，把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粗略扫量过一番，眸色微沉：“我受朝廷官府，是食邑五百的郡主，有律法在前，你们素日里也该心存恭敬，今日之事便是先例，若今后有人再明知故犯，便该罪加一等，重重罚之！”
她年纪虽小，气势却端得十足。
原本围观凑热闹的百姓此时跪了一地，请郡主安，请郡主息怒。
徐嘉衍抬头对上她绝色容颜，唇角却一味上扬着。傅清宁敛眸，一低头，正好对上徐嘉衍那样的神色，也笑了笑，才上了马车，后话不提。
·
黄芸锦的安置判下来很快。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她自己上了堂对于杀人罪行也供认不讳。
不过知府念在她也算事出有因，且案发之后又肯配合，种种加在一起看来，最后也没给她判下死罪。
终生监禁。
她才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往后余生，就要在府衙大牢中度过了。
消息是凤阳知府派主薄送到忠勇侯府来的。
霍明珠听了这话倒长叹口气：“我虽然不待见黄芸锦这样的女孩儿，可真判她的终身监禁，心里头还怪不好受的。”傅清宁嗯了声：“她也姑且算得上可怜人吧。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在她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若是个好的，先头不动歪心思来害我，即便是杀了周仰景，我也不是不能替她求个情。
但如今……”
她失笑摇头：“她和周仰景，并没有谁比谁更坏这一说。”
霍明珠细想想也是。
骨子里若真是良善的，又怎会因男女情爱之事就动这样害人的心思？
又怎么可能在得知周仰景所作所为后，那般果断的动了杀心，也真的痛下杀手呢？
黄芸锦这样的人，跟周仰景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才对。
傅清宁拿了块儿花糕送进嘴里：“黄家有钱，除非是狠下心来再不认这个女儿了，否则也不会让她在牢中吃什么苦的。”
霍明珠听了这话又皱眉：“那不成了官、商、勾、结？”
傅清宁意外看她：“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上下使些银子，只要不是想方设法把黄芸锦从府衙大牢换出去，也没什么。
他们家要花钱打点，连知府大人都未必惊动。
牢里的狱吏们谁不是家中清苦的？每个月多给他们一两银子，他们都乐得在牢中善待黄芸锦一二了。
连知府大人都没判死罪，没叫她给周仰景偿命，底下人抬一抬手，宽一些，那也正常。”
霍明珠却不认同：“那这也是贪墨！是以权谋私！小事上不以为意，早晚积弊成祸！”
但那就不是她们能管的事儿了。
向来水至清则无鱼。普天之下又哪里有真真正正的净土呢？
昔年徐嘉衍掌权，致力于清除朝中积弊，肃整贪墨，都未能全然断了根儿。
他说过，有些人得贪，不动摇国本的贪墨，就得放过，全杀了，大梁江山也得摇摇欲坠。
傅清宁想着徐嘉衍当年的制衡之术，不免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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