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微妙
第二天眉寿出宫早。
天色蒙蒙亮，她就收拾好了东西，先去伺候着章太后起身预备去上早朝，然后同章太后辞了礼之后，由含章殿的小宫娥一路送着她出了宫，直奔霍府而去。
眉寿至于霍家时，章老夫人也才起身。
她在宫里耽搁了些时辰，也是想着章老夫人这些年最不知道保养的一个人，八成不会早起。
果然她进了府，还是陆氏先见得她，坐着吃了有一盏茶，才陪着她往拢翠斋去见章老夫人。
彼时章老夫人已经梳妆打扮过，正要叫准备朝食。
原本章老夫人的打算是等早朝过后，让陆氏和郑氏带着傅清宁进宫去给章太后请个安，再回禀一声，这也算是正经礼数。
眼下看眉寿这个时辰出了宫，章老夫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一时也没叫上朝食，眯了眼，让丫头去叫傅清宁和霍明珠来，跟着才问眉寿：“你这个时辰出宫，是阿姐吩咐你了什么差事吧？”
眉寿含笑说是：“太后不大放心郡主，凤阳府那边的话传的难听，府上的哥儿也都年轻，怕处置不好这样的事情，又或是太光明磊落，反叫那些说嘴的人得意，思来想去，叫奴婢陪着郡主一块儿回去，不论是路上，还是等到了凤阳府，若是真有个什么，奴婢也好帮着应付一二。”
陆氏和郑氏二人面面相觑，实则心内都吃了一惊。
眉寿是什么身份？
含章殿为首的女官，章太后跟前最得脸的第一人。内廷里的大小事不过中宫之手，一概交含章殿处置，可是章太后日理万机，还要料理朝堂政务。
天下州府呈送上的奏疏，哪一本不要章太后批阅过呢？
是以内廷许多事情，眉寿能做主的，章太后都交给她做主办了，实在做不了主，才会回到章太后面前去。
不光是这些……
陆氏早年间听她阿嫂说起来，那是章太后刚垂帘听政的第一年，真是焦头烂额，有时彻夜彻夜的睡不了觉，要把先帝留下的麻烦料理完，还得替小皇帝把一切都打点妥当，生怕出了丁点儿差池，辜负了先帝重托。
那时候章太后身边也都是眉寿在陪着。
最严重的一段，眼睛熬坏了，天稍黑点儿就看不大清楚东西，点再多的蜡烛也没有用。但奏本不能挤压着不处置，章太后就叫眉寿读给她听，她有了什么要批阅的，也都是眉寿在代笔。
这样的人，怎么能说她只是内廷一个小小女官那样简单呢？
让她陪着回凤阳府，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那种微妙的怪异感顿时又涌上心头。
郑氏低垂着眉眼，眉心微微蹙拢。
章太后的好是没由来，且相当没有底线的。
除了昭王府之外——阿宁来金陵这么久了，郑氏看在眼里，只要是冲撞冒犯了阿宁的，都没有好下场，又基本上都是太后手笔。
如今只是回一趟凤阳府，还有霍家的郎君们陪同着，阿宁本就又有官封在身。
傅简是无论如何翻不出风浪的，那凤阳知府也是个知事之人，此番回去，轻易不会出什么差错。
何至于要把眉寿派出去？
陆氏心中觉着不妥。
然则这毕竟是章太后的意思，尚且轮不到她来说个不字。
她本想着老太太晓得轻重厉害，八成不会应下，寒暄客气几句，也就要送眉寿回宫里去的。
何况就算是没有那些，眉寿是伺候章太后最得力的人，她怎么能一走数月，离开章太后身边这样久呢？
天下再没有什么比章太后更要紧的事情了。
可谁承想，章老夫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居然就这样平静了接受这件事，甚至还交代眉寿：“我先前不知道阿姐打算派你跟着一块儿去，想着映映那儿就她自己一个人，无论路上还是到了凤阳都孤单，便让明珠也收拾了行李，跟着她一起过去。外面的事情有她表哥们，她身边有个姊妹陪着，说说笑笑的也很好。
结果你就来了。”
眉寿一听这个，心下会意，只是笑笑：“不妨事的。太后也只是派奴婢一路随行，伺候好郡主，更免得到了凤阳之后有那些不长眼的再要冲撞了郡主。
三姑娘是郡主的表姐，霍家嫡出的女孩儿，跟着一道自没什么，这老太太只管放心。
奴婢当差久了，照顾小娘子也是一把好手，多三姑娘一个，也不费力气，照样能看顾好的。”
章老夫人这才把唇角微微扬了扬，说了句行，竟然真的没了后话。
陆氏和郑氏见是这般情形，当然更轮不到她们质疑。
可心下仍觉得未免有些太微妙了。·
傅清宁和霍明珠是前后脚进得门。
午饭后就要出发，霍明珠从昨儿就没睡好，她长这么大的确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又是要坐船，当然兴奋。
可是进了门一眼先看见了眉寿，那点儿不规矩就尽数收敛了。
她对掖着手，规规矩矩站在傅清宁旁边，两个姑娘一道同长辈们见了礼。
眉寿名份上虽是宫娥婢女，但身份到底不同些，故而傅清宁和霍明珠后来转了转脸儿，颔首略微一矮身形，也就算是给眉寿见了个礼。
眉寿笑着挪开些，忙说不敢当。
那头章老夫人就开了口：“太后不放心你们几个孩子回去，怕处置不好，特意吩咐眉寿跟你们一同往凤阳府去。也不用进宫去请安了，等你们从凤阳回来，再进宫去给太后报个平安就成。”
傅清宁面上闪过惊讶，看向眉寿。
霍明珠一张小脸儿却皱起来。
眉寿见状便道：“奴婢不是跟着郡主和三姑娘出门方便约束管教的，郡主和三姑娘想做什么都成，奴婢绝不多说半个字，回了京也不会多嘴，太后更不管这些，只是怕凤阳的事情棘手，哥儿们都还年轻，姑娘们更是少不更事，且奴婢也还有别的差事在身上，是以同郡主一块儿去。”
她说别的差事，傅清宁就想到了过继的那件事情。
且眉寿这番话也不会是她临时起意说的，甚至是太后不会管她们一路上做过什么这样的话，那必定都是章太后授意首肯，她才敢开口的。
念及此，傅清宁抿了抿唇：“姑姑合该管着我们才是，既然是太后吩咐的，这一路上要辛苦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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