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以身相许
撕心裂肺的声音穿不透层层白雪，无人回应。
大块的积雪冲过山谷，声音震耳欲聋，卷起的白雪如烟，目光能及之处一片白，看不清周围景象。
风雪灌入口鼻中，让人难以喘息。
崩塌的积雪一波才走，一波又来，直到严严实实将村民们盖住。
天地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飞扬的雪悉数落下，咳嗽声打破寂静，时昭从雪里钻出来，环顾四周。
“爷爷，奶奶，小七！”她嗓音急切，“你们在哪？”“丫头……”一只手从雪地里伸出来，周康的声音闷在下头：“我在这。”
时昭三两步跑过去，将他刨出来后，见他还两手还各牵着周秀和小七，松了一口气。
三人虽受了惊，脸色难看，好在并无大碍。
雪顺着后领钻入了衣服里头，把小七冻得跺脚，周康拎小鸡仔似的提起她后领，抖了几抖。
他们三人互相给对方拍雪，时昭站着没动。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时昭忽然瞪大眼：“等等，燕元洵呢？”
四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物，赶紧翻找。
这么一会功夫，其它村民陆续破雪而出。
劫后余生后，哭声一片，有人高呼寻找亲人，还有怒骂老天欺人太甚的，更有唉声叹气的。“找到了！”周康用力招手，“丫头，你快过来看看。”
时昭大步过去，地上是昏迷不醒的燕元洵，周康指着他，心急火燎道：“人好像不行了。”
“爷爷别急。”时昭蹲下。
她扒开燕元洵的眼皮，一眼看出人的确不行了。
燕元洵体内的毒久而未清，早已伤及心脉，近日又在风雪中奔走，这次毒发，便比从前凶猛百倍。
偏偏此刻没药……
她沉吟良久，周康心里没底，惴惴不安问：“丫头，能救吗？”
“有几分把握。”时昭没说实话，收回手，心里已有决定，“爷爷，你帮我把他搬到下面。”
“好。”周康连忙上前搭把手。两人齐心协力，轻手轻脚把人抬起，才几十步路程，两人竟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汗水凝成冰霜，时昭却顾及不上。
远处是闹哄哄的村民，她目光一转，故意支开周康：“爷爷，奶奶腾不出手你去烧点水来吧。”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周康不起疑心，连连点头。
“好。”
他匆匆去了，确认周围无人留意到这边，时昭才蹲下。
即便在昏迷中，燕元洵依旧拧着眉，面色青白，时昭看着他，喃喃自语：“你真够麻烦的，早知道还不如不救你。”
话虽这么说，但人还是得救的。
时昭掌心聚集起一团绿光，轻轻按上燕元洵的胸膛。绿光流转，徐徐流入他体内，他眉心微松。
过了一会，绿光逐渐消散，他面上有了几分血色，时昭却像被吸走精气的妖精，唇色发白，
时昭收回手，撇了撇嘴：“好容易攒了一些异能，为了救你，又没了。”
话音落下，她看见燕元洵指尖一动，赶紧闭上嘴。
燕元洵大脑混沌，仿佛深陷在沼泽中。
四肢像坠着千斤石，他想挣扎，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听见一道声音忽远忽近。
“为了救你……”
这是谁？
恍惚之间，燕元洵又听见另一道声音：“丫头……燕公子……”
另一道清脆的声音道：“没事，他没什么大碍”燕元洵口干得要冒烟，这时有一道甘霖流入，他狼吞虎咽吞下，终于好受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他拼尽全力，终于将眼睁开一条缝。
亮光争前恐后涌入眼中，如同针刺眼。
“咦？”那人垂眸一看，惊讶的叫了一声，“这么快就醒了？”
燕元洵目光聚集，这才看清眼前人是谁。
——时昭和周康。
嘴上说着意外，可时昭神色却很平淡，倒是周康，不可置信道：“方才他还……”
约莫是觉得不吉利，他咽下后话：“醒了就好，燕公子福大命大啊。”
燕元洵一手撑地，费力的直起上半身。
这时有人在远处叫周康，他交代一句：“丫头，你照顾好燕公子。”就匆忙去了。等人走远，燕元洵才看向时昭：“你又救我一次。”
“是。”时昭大大方方点头，目光一转，打起了算盘，“这是第二次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报答……”燕元洵轻声重复，忽然笑了笑，“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当然是以身相许，你觉得如何？”
时昭神情一言难尽：“你这是恩将仇报？”
燕元洵捂着胸口咳了声，哭笑不得的想，自己也不差劲吧？
她怎么嫌弃成这样？
两人一时无言，远处忽然响起绝望至极的哭喊：“我的女儿……你怎么能把她弄丢了！”
两人一起看过去，时昭认出其中一人是叶富贵。
旁边痛哭流涕的则是他的妻子张氏，叶富贵任由她打骂，堂堂男子汉，开口竟泣不成声。
“是我不好。”他捂着额头，哽咽难言，“我怎么没抓紧她呢？”
“都怪你！”张氏一拳砸在他胸口，怒目而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你还我女儿！”
这话堪称诛心，叶富贵却一言不发，默认了。
他也宁愿死的是自己。
叶母站在一边，捏着衣脚，累流了满面：“我的乖孙女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叶父扶着她的手臂，叹息不已。
一家人遭了大难，周康有心想劝，却无从劝起，拍了拍叶富贵的肩：“你们……节哀顺变。”
张氏无法接受，摇着头，神情恍惚，
她想起一个时辰前，女儿倚在她怀里替她捶肩，乖乖道：“花儿要替娘亲捶一辈子肩膀。”
那时她笑了，揶揄女儿迟早要长大，不会陪她一辈子。
可这一天怎么来的这么快呢？
花儿这么小，还未长成窈窕淑女，还未遇到心仪的君子，然后儿孙满堂……她怎么可能死！
“娘亲……”
风送来熟悉的声音，张氏抬起脚步，喃喃道：“花儿，娘来救你了，你等等娘。”
她目光涣散，仿佛看不见自己走向的是万丈悬崖。
“快拦住她！”
“张妹子，你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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