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急忙跟上去,他一路尾随在后,但是所听到的无非都是什么“生命工程”这些晦涩难懂的词汇。而到了山脚下,就见有几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等候在那里,旁边还有几个人。
这些人上了车后,就扬尘而去,初一再也追不上了。
我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的?”
初一扭过头来看着我:“你老爹亲口说的!”
如果这句话不是从初一嘴里说出来的,我早就一记老拳挥过去了。可我知道,初一是绝对不可能骗我的。
“我跟在了他们后面,虽然没有敢靠太近。但是有一段路,他们在下面,我在上面的坡道上,相隔不过两三米。我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问,说苏烈现在已经去了古枞县,事情可能会被发现了。”
那人刚说完,旁边就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怕什么,那苏烈之前就不死在了那里吗,难道这个苏烈还能活着?哈哈……”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哂笑。
苏灵杰也跟着笑了两声,随后说道:“你们别小看我这儿子,他可不简单呢,去了那么多的地方,不还活着吗?”
先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问道:“苏老师,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苏烈这么胡来。”
“就是,我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要不就跟他明说吧。他愿意跟着我们,就让他跟着,好处给他一些;要是不愿意,那就直接……”
“不能乱来,”苏灵杰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他死在古墓,那算是命运使然,天要亡他。别忘了,我们是搞生命科学的,不是杀人的。这样吧,回去之后给北京那边拍封电报,让那边做出安排吧,不管是叶家四虎还是陶六指,实在不行派出韩峰去,我们就不过问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呵呵,苏老师,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也下得去手?”
苏灵杰嘿嘿笑了两声:“您别说,我还真舍不得我这个儿子呢。”
顿时,笑声四起。
初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可我却觉得天塌地陷!怎么可能呢,那是我老爹,是我亲爹啊,他怎么可能杀我呢?!这时候就算是我再相信初一,我也觉得这件事不对了。
我嚯地站起身来:“你别说了!”
初一对我如此激烈的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我。
“初一,我苏烈拿你当兄弟,你他妈拿我当傻子吗?这些话,三岁小孩儿也不会信!”
初一淡然地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
“你骗谁呢,你亲爹会杀你吗?!”我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彷徨、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呐喊。就犹如栖霞屿上的那座火山,瞬间喷薄而出。
我的怒吼惊动了里面的老吴,他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咋了,老烈,你遇到啥事了?”
初一不曾起身,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神中有些落寞,这已经算是他难得的表情变化了。
我此时已经顾不得我们是朋友了,我一拳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拳头高高举了起来:“我去你妈的!”
正要打下去,老吴赶紧上来拉住我:“干啥呢,这是干啥呢,老烈。你瞧清楚,这是独眼龙啊!自家兄弟!”
初一没有任何的反抗,老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劝住:“咋地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老烈,你先把事说清楚,到底发生啥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我内心还是相信初一的,他不可能来挑拨我们父子关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老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为什么要杀我?
我的所有情绪扭曲成团,在我的胸腔里左冲右突,我觉得身体都快炸了。我双手紧紧握起的拳头没有发泄的余地,我只得弯腰怒吼:“啊——!”
接着出手如电,一拳打在了门框上!实木的门框被我砸得凹陷下去了一小块,而我的指关节已经磨出了血!
疼吗?我真没感觉到。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边是我苦苦寻找不到的老爹;一边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到底该信哪一个?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去相信?
老吴被我的举动吓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叫了我一声:“老烈……”
我愤而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们。
我回到了屋内,拿起了自己的行李,背在背上快步走了出来。
门口处,老吴正在询问初一:“老烈咋了,你们俩到底聊啥了?”
初一没有回答。
老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扭头见我走来,又急忙拦住了我:“老烈,你他娘到底拿不拿我当兄弟呀?赶紧说,这是咋地啦,你背包干啥,你要去哪儿?”
“闪开,别拦着我!”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老吴不依不饶。
身为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打心眼里感激老吴。但是这些话我又怎么能对他说呢,我说我老爹要杀我?
我只好对他说了一句狠话:“闪开,要不兄弟也没得做了!”我这一声断喝吓得老吴手一抖,我趁着他分神的时候,迅速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雨势很大,可是我丝毫感受不到大山里雨水的冰冷,因为和我内心比起来,这些什么都算不上。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十字镇的街头走着,雨水浸湿了我的全身。
抬头看看前方,瓢泼的雨幕遮住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都变得不再真实了。我的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我的泪水。
我趟着大步,在泥泞的土路上踉跄地走着,我该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呢?
我不是孤儿啊,我有爹,我也有妈,我可是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八年啊。那八年,我还不懂事,可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八年。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呢,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我真后悔自己追查什么真相了,我好想念大兴安岭我那间小木屋啊!
前面的水坑很深,我思绪很乱,一下子被绊倒在地上了。摔得这一下,使我趴在了泥潭里,我不想起来了,我才二十多岁,但我已经感觉到了人生的疲惫,活着真的好累啊。
这一刻,我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与其这样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省心。
活着不如死了舒服。活着,我还会继续这样纠结下去,无穷无尽的烦恼,接二连三的困惑,甚至是对至亲的失望,对兄弟的怀疑,对周遭一切事务的纠结;可死了呢?一了百了,我再也不用为寻找老爹发愁了,我也不在乎为什么有个和我名字一样,甚至长相也一样的苏烈了。
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我又有万般的不甘心。凭什么,我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有见到苏灵杰呢,我要当面指着他的鼻子喝问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我还记得他眉飞色舞对我讲述给我取名字的趣事,我还记得他带我下河摸鱼钓虾,这些记忆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这些总不能是假的吧?
对,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找到他!苏灵杰,你不是想杀我吗?那好,我就去找你!
我从泥潭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我要去找他,可是去哪里找呢?
大金湖!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三个字,好,就去大金湖!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步伐,几乎是跑了起来,朝着远处的牛角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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